豆大的雨點悶聲打下，霧月瞧着車窗上自己模模糊糊的面龐微不可察歎了口氣，渾身的勁霎時卸去，她向後一倒，靠在座椅上。

冰涼的皮質椅面混合空調冷風扶向微熱的後頸肩背，一顆鼓動的心髒也随着體溫一點點降低而漸漸恢複正常。

紅薇注意到後視鏡裡霧月有些恹恹的，擔心她淋了雨再被冷風一吹着涼感冒，正準備調高空調溫度，被霧月攔下。

“空調溫度剛剛好，我現在有點熱。”

紅薇沒再動作。

澄子正回着班級群消息，剛要說什麼……

“哎呀！”

突然一個急刹三人因慣性向一沖。

“他大爺的！”紅薇按下車窗怒道，“你會不會開車！趕着投畜牲道啊！”

澄子捂着額頭第一時間去看霧月，霧月搖搖頭表示自己沒有撞到哪裡。

澄子眉頭一壓鼓起臉蛋，氣勢洶洶起身趴到主駕駛椅背看發生了什麼事。

霧月也準備起身看看，感覺有什麼東西滾到手背處，觸感冰冰涼涼的。

她低頭看去——

是櫻桃。

它們從沒有系緊的袋子中灑了出來，四下滾落，還有幾個落在霧月的衣裙上。

紅紅的小小果子陷在柔軟的藍色布料裡，添了幾絲甜甜的旖旎。

霧月心一動，小心翼翼捏起一顆櫻桃。

果子晶瑩飽滿，剔透紅潤，讓她不由自主想到女孩幹淨清爽面龐上紅紅的小痣和……

唇不自知抿起。

微涼的幹幹的。

覺察到自己在做什麼的霧月又驚又愣。

手無意識用了勁，脆弱的果皮立馬破裂，纖白的指尖瞬間被稠紅的汁水洇濕，連同少女如雪的面龐，也染就點點殷紅。

“轟隆！”

一刹那，銀白劈開無邊的夜幕，天光地亮，姗姗來遲的閃電照亮夏夜懵懂少女的心事。

雨，下大了。

澄子抽回身注意到櫻桃灑了一座椅趕緊彎腰去撿，擡頭再次瞥見霧月的小臉蛋子可疑泛紅，頓感不妙。

“姐……你怎麼了？”澄子說着一下湊近霧月，盯着她的臉看，“是不是不舒服？”

霧月偏頭躲開澄子的逼視，“沒有。”穩了穩心神轉回頭迎向她的目光，問：“剛剛怎麼回事？”

“啊……有人加塞差點撞到了。”澄子見她岔開話題癟了癟嘴，俯身湊向霧月的耳畔小聲說，“姐，你有事瞞我！”

霧月沒應聲。

澄子嘴癟得下唇都要翹上天，嘟嘟嚷嚷：“你今天奇奇怪怪的……”

霧月眸光一顫，沉默，過了一會才說：“不是瞞你，我現在……”她側目望向窗外，心跳随着墜打的雨絲顫抖戰栗，“有點亂。”

少女眉心微蹙，神色流露出一絲茫然，車外暴雨如注，困住了過往行人，也困住了她。

這是與她一起長大的澄子從未見過的神情。

澄子的心髒，驚懼般在胸腔狠狠一撞。

“轟！”

電閃雷鳴，在銀白的光亮瞬間褪去的那刻，澄子撞見少女還未打開的潘多拉魔盒。

她猛地一把抱住霧月，小腿無意蹭過裝着西瓜的塑料袋，“嘩嘩”塑料聲在不大的空間響起。

【司英……】

澄子心底喃喃一聲，将霧月抱得更緊，緊得霧月後背被勒得有些疼。

“澄……”霧月疑惑地發出一個音節被打斷。

“姐！”澄子搶過話，她聲音低沉，“你很在意她。”

霧月蹙眉：“嗯？”

澄子抓住霧月的胳膊坐直，目光直直對上霧月的雙眸，“你、很、在、意、司、英。”

她的話，似一記重拳，将空氣捶得沉默。

霧月靜默一瞬，沒有逃避這個話題，望着自小一起長大的澄子，她說：“是。”

澄子頓感不是滋味，她松開霧月坐得遠遠的，扭頭看向漆黑的雨夜悶聲問：“為什麼？”

“她很特别。”霧月看着指尖破皮的櫻桃輕聲回道。

“特别？哪特别了？”澄子胡亂猜測，“個子高？腿長？呃……眼睛大？”

霧月默了一瞬，吐了兩個字：“臂膀。”

澄子：“蛤？”

澄子立馬想到霧月緊盯司英雙臂不放的畫面，呐呐道：“她還真是個小肌肉人。”

“呵。”

霧月彎眸輕笑。

她摘下櫻桃鮮綠的蒂把撚在指腹左右旋轉，唇瓣無聲動了動，咽下她未出口的話。

【像小狗。】

澄子見她眸光蕩漾不知想些什麼，癟癟嘴，又坐回霧月身邊，緊緊挨着她，“姐…你……對她有好感？”

好感？

少女眼睫輕顫。

她确實産生過與司英交好友的想法。

“嗯！”

這下霧月答得果斷。

笑容是難得的明媚，宛若一朵含苞待放的月季。

澄子：“……”

澄子眨眨眼，用力咽下口水，擡起手虛弱地搭在霧月的肩頭，氣若遊絲，“讓我緩緩。”

啊——！

她要有嫂子了？！

見澄子死死地盯着自己，也不說話，霧月瘆得慌。

她摸了摸自己被冷風吹得發涼的胳膊，“幹嘛？”說着，抽紙包住指尖破皮溢汁的櫻桃。

澄子沒應聲，隻是再次扭頭看向窗外，半晌，才幽幽道：“我想靜靜。”

霧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