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被遮住了。
烏雲不知道什麼時候出兵黑壓壓攏在無邊的夜色下。
澄子敏銳注意到天氣的變化，拉住霧月的胳膊搖了搖:“姐你看，好多烏雲，要下雨了。”
霧月擡頭，天邊一個個黑色大蘑菇龇牙咧嘴磨拳霍霍準備放大招的陣仗，反而讓她松了口氣，眉頭舒展開來。
原來是要下雨了，難怪悶得人心慌。
才不是因為……
霧月側眸。
司英的目光一直沒離開她，這會一下對上，嘴角翹得更高，還捧着西瓜歪了歪呆毛支棱的腦袋。
霧月：“……”
心髒在胸腔猛地一震了，霧月雙手抓緊衣裙。
好險。
差點跟澄子一樣“嘬嘬”出聲。
“啊啾！”
澄子打了一個噴嚏。
她擡手揉了揉鼻子，奇怪，她姐的眼睛剛剛一下睜得好大。
澄子的噴嚏聲打岔霧月驟亂的心跳，“嗡嗡—”，手機鈴聲響了。
霧月拿起手機接通，紅薇打過來的。
“喂，莎莎，你和澄子現在在哪？”
“我們在……”霧月對這塊不熟一時答不上，就見司英指了下店鋪招牌旁邊的小貼片，“嗯……育新街51号，好新鮮水果店這。”
“那還挺近的，馬上要下雨，你和澄子帶傘了嗎？”
“沒有，要是下雨我和澄子買把傘就好。”
司英輕輕拍拍瓜，她也擔心等會下雨霧月她們不好回去，本想把西瓜裝起來，可……司英掃了眼果切台。
她想親手把霧月的西瓜切出來。
從小到大除了學習成績她沒有别的優點被誇過，但切水果的技術不錯，孫姨誇過，劉叔誇過，被她切過瓜、果拼的客人也誇過。
女孩垂下眼睫，手覆在西瓜上沒動，掌心的潮濕與火熱熨燙着冰涼涼的瓜皮。
這時澄子稍顯急切的從桌邊抽了塑料袋去裝她手中的瓜，司英看了眼霧月，又看了眼黑沉不妙的天色，抿嘴，最終還是配合澄子把西瓜穩當裝進袋子裡。
澄子從司英手中接過西瓜拎好：“在哪結賬？”
“進店左手邊。”司英指完位置，下一秒，人來不及反應“唰”的一下就被孫姨拉走給其他要切西瓜的客人切瓜。
打着電話的霧月也被澄子一把拉進店。
霧月：“不用過來接我們，姨姨你有想吃的水果嗎？我一起買回去。”
紅薇：“沒，你們買完西瓜趕快回家，等會可能會下大暴雨。”
“好，知道了，拜拜。”霧月挂斷電話。
此時收銀台排隊結賬的人有點多，霧月和澄子走過去排在隊尾巴後面。
澄子把西瓜輕輕放在地上等着結賬，側身回頭跟霧月說網上的趣事。
霧月有一搭沒一搭地應着，纖白的指尖輕輕敲打熄屏的手機屏幕，瞧着有些走神。
澄子閉上嘴好奇瞅她，就見霧月指尖一停，扭頭看向店外——
天地昏暗，人聲嘈雜，那抹鮮嫩的芽綠色格外亮眼。
女孩站在果切台正切開半塊脆紅的西瓜。
筋骨分明的右手掌着刀刃鋒利的水果刀，手臂陰影交錯起伏間，刀刃下的瓜被均勻分成一個個小方塊，紅色的汁水劃過刀刃洇濕潔白的案闆，慢慢暈開，散發着清甜的果香氣。
“嗒-”
霧月齒尖輕叩，細小的聲音被微沉的呼吸掩蓋。
應該……
霧月瞥了眼澄子腳邊的瓜，再擡眸。
女孩動作不疾不徐把切好的西瓜塊裝入透明盒子中。
瑩白的燈光打下覆上她的面龐，宛若攏上一層氤氲的薄霧，鼻背小小的太陽被遮住，這張朗豔的臉被燈光浸染得柔和又沉靜，好似一輪明月升起，悶熱潮濕的夏夜終于恬靜下來。
霧月唇角微翹，又耷拉平直。
——西瓜要是能讓她切出來就好了。
正在裝盒的司英動作一頓，耳廓漫上潮紅，一股燒熱從心間漫延開來——她怎麼會沒有察覺霧月在看她呢。
從霧月被澄子拉着進店，兩人排隊聊天到霧月忽然扭頭看來，司英一直關注着她。
正因如此，她今日切瓜的速度因為這份分心慢了下來，在孫姨疑惑的目光下僥幸地等着這個機會，等着霧月看來。
又是一個西瓜，司英捧起西瓜放進洗池利落沖洗瓜皮，洗幹淨後抱起放在案闆上，正要開切時，她突然拿着水果刀擡頭，沖向霧月咧出八顆牙齒笑。
慘白的白熾燈光打在冰冷的刀面反射/到她的面龐，傻氣的笑被銳利得陰森，八顆牙都冒着煞氣。
被吓了一跳的澄子：“……”為什麼要拿着刀擡頭陰笑。
而霧月卻從女孩揚起的笑容，露出瑩瑩的白牙中讀出一句話——
“快看我！”
兩人視線交彙，司英嘴角的笑咧得更大，她對霧月眨眨眼，而後深吸一口氣，開切！
她的速度蓦地提快，瓜皮三下兩下唰唰削掉，刀起刀落，脆甜鮮紅的果肉整齊成塊均勻裂開，一番炫技下來，把路過的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等她切好裝入盒中，看客還意猶未盡，甚至還因此吸引了不打算買西瓜的路人專門買了一個瓜排隊等着她切。
有人不禁誇道：“這姑娘切西瓜的功夫真好！啧啧，切得又漂亮又利索。”
孫姨驕傲接過話茬：“那當然，我家丫頭可是‘西瓜大王’，甭管什麼歪瓜醜瓜到她手中都得麻溜聽話。”
她這話一出，惹得周圍人發笑，果切台的西瓜跟着堆了好幾個，下一個西瓜的客人已經掏出手機等司英開始切瓜就錄視頻。
“西瓜大王”司英聽完孫姨的話不好意思吸吸鼻子，趕緊拿着剛切好裝盒的西瓜扭頭對上霧月的視線，咧嘴，再次露出八顆瑩白的牙齒，好似在說：我棒不棒？
女孩腦袋翹起的碎發在白熾燈的照射下反着晶瑩的光，遠遠看去，還真像頂着一個王冠。
她明朗的笑臉被襯的愈發耀眼，抓人的奪目與絢爛，人群熙攘，烏黑深沉的天邊若有彩虹劃過，雷聲炸響。
霧月眸光一動，呼吸驟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