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
一抹清淩的藍踏着一盞接着一盞亮起的燈光,頭頂星月,身披夜色,緩緩走來。
孫姨睜大雙眼,看到這個極漂亮高挑的混血女孩後啧啧咂舌:“這孩子長得忒俊了吧!”
司英沒應聲急急捧瓜站起,目光緊緊鎖在走近的少女身上,心跳随着縮減的距離而加快。
她不自知挺直腰杆舒展肩背,試圖讓自己的姿态更好看一些,可混着汗液黏在身上的衣服和滲進指縫滴落鞋面的汁水都讓她倍感局促。
——好狼狽。
司英想。
她多麼希望時間可以暫停,給她一個收拾整理的機會,能幹幹淨淨清清爽爽地面對喜歡的人。
而不是汗濕的衣服髒兮兮的手,面龐還潮乎乎粘着頭發。
一口氣堵在胸膛,她的呼吸随着越來越近的身影一步步加重,心跳聲悶響。
“呼—”
一陣輕盈的風吹來。
俏皮地打着旋繞着這個局促緊張的女孩,帶來了一絲涼爽的慰藉。
風的寬慰讓少女放松下來,肌肉不再緊繃。
司英恍然舒了一口氣。
怎麼能用僵巴巴的表情面對喜歡的人呢?
女孩重新揚起笑容。
又因為這份心動的情/熱,笑容愈發明朗與熱烈。
明明黑夜淹沒了萬物。
可她鼻背的紅痣宛若一個初生的太陽,紅豔豔的描摹着稚嫩與羞赧,又足夠滾/燙,連帶着眉眼都迸發出難以直視的熾熱。
霧月眸光一動,悠忽撇開視線。
她無端生出不自在來,指尖動了動,有些癢。
晚風輕輕吹來,理好的頭發絲再度吹亂覆在面頰上,更癢了。
霧月眼神遊弋,灼熱的視線一直盯着自己讓她感到莫明的燥,她撥開發絲,又理了理裙子,有些懊惱。
應該把頭發……
“姐,你臉怎麼紅了?”澄子忽然說。
“咳!”
霧月猝不及防被嗆了一下,她趕緊擡手沖臉扇風,緊接着又不停撥弄頭發,“你不熱嗎?”
澄子搖頭,“不熱。”仔細看發現霧月脖頸冒出細細薄薄的汗,取下手腕的橡皮筋遞給她,“把頭發紮起來會涼快點。”
霧月接過橡皮筋倒弄頭發,想的卻是這條裙子搭配挽起的發髻才更好看。
頭發紮一半她蓦地停下,更惱了。
什麼好看不好看,為什麼要在意!在意……
這份不解的惱意沖上頭,霧月回眸直直對上那雙緊緊盯着她不放的眼睛,瞪。
結果她這一瞪,把司英瞪美了。
司英禁不住喜滋滋享受此刻的對視——霧月眼中是她,沒有任何人,是她。
這片月色朦胧的霧海隻有她司英一人。
而這種耍無賴的暗爽後果是很直觀的。
“我的乖乖!你,你……”孫姨上下掃了司英一眼,“比瓜瓤還紅?”
全身通紅的司英不說話,唇線抿緊目光不舍得挪開半分,含情脈脈。
孫姨笑她:“喲!看得魂都丢了。”
可這落在澄子眼中卻是不懷好意的凝視。
真是的!
那個穿藍衣服的男的怎麼老盯着她姐!
她姐都瞪他了還盯着看!
澄子炸毛:“臭男人!看什麼看!”
澄子這一嗓子嚎出來吓得霧月司英同時一愣,孫姨滿頭問号。
霧月扭頭,便見澄子橫眉豎眼皺起小臉,話音未散撒開腿就沖了過去。
“澄子!”
霧月沒來得及拉住她。
小姑娘氣鼓鼓沖過去,“妙言妙語”含在口中準備貼臉開大,沒想到這個藍衣服的竟然是名字裡有小肌肉人的司英!
嗷!
都怪她出門沒戴眼鏡!
澄子連連後退,嘴裡不住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眼瞎看錯了!!!”
司英認出沖過來的金針……咳,水母頭發型的女生是霧月身邊的澄子,聽到她的道歉神色淡淡道:“沒事。”
她已經習慣了……
就因為長得高一點,壯一點,就被……
唉……
司英悄悄歎口氣,就見霧月款款走到一臉歉意的澄子身後,站定。
司英立即猛吸一大口氣,人站得更直,本想大大方方打招呼,可近距離對上那雙淩淩又霧氣彌漫的寶石藍眸,話到嘴邊就結巴了:“霧…霧月……”
捧着瓜的雙手不自知用力,滴落的汁水一下成水柱往下噴濺。
“哎呀!”孫姨驚出聲,連忙閃開身子躲避,“你這孩子!”
還好躲得快,不然要被濺一身。
“對不起孫姨!”司英連忙把瓜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拿起紙巾蹲下收拾。
感受到頭頂落下三道視線,其中一道還是霧月的,司英脊背忍不住泛麻,内心的小人不停捶打自己,今天怎麼老幹這種丢臉的蠢事!
她匆匆擦着地面,忽而感知周身氣流一陣波動,緊接着一縷幽香湧進鼻腔,餘光裡漫開如潮汐卷動的淺藍色裙擺。
司英動作一停。
擡頭。
霧月收攏好裙擺蹲了下來,正朝自己伸手。
司英呆呆看着她的手伸向自己左手拿着的一包紙巾抽出幾張紙,收回,垂下。
等素白凝雪的手一下一下擦拭着髒兮兮的地面,司英終于回過神,想伸手按停她的動作,可自己的手比地面幹淨不到哪裡去,最後急急開口,“我來!”
霧月聞言看向她,手上動作不停。
司英呼吸悄悄收緊,對上霧月的眸子巴巴道:“我來,我來收拾。”
霧月張張嘴準備說什麼,澄子插話進來,“一起弄快些嘛!”
她也蹲下伸手要去拿司英手裡的紙巾,這時孫姨拿着拖把走過來。
“小丫頭們都起開,用拖把拖一下就幹淨了。”
司英要接過拖把自己來弄,孫姨不讓,瞅着她的褲子鞋子說:“這裡我來,你快進去收拾收拾自己。”
司英低頭,看到褲腿鞋子上都是紅紅的西瓜汁,不由得嫌棄自己埋汰,更加不敢去看霧月,人不住向後退了一步,卻覺得落在身上的目光蓦地變得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