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我……”
司英的話剛出,女生的眉頭越皺越緊,眉宇凝結的厭煩愈發強烈,直逼得司英閉上嘴巴,把要說的話咽了下去。
沉默。
雙方誰也沒說話,唯有頭頂上方的樹葉被風吹得嘩嘩作響。
女生一直沉默沒有反應讓司英有些無措,流動輕盈的風仿佛化成細小的石子,一下一下砸向她。
司英捏捏手心猛地深吸一口氣,上半身直直壓下來了一個标準的90°彎腰鞠躬:“對不起!”
語氣誠懇聲音洪亮,連砸向她的風都被吓跑了,可女生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安靜。
司英站直,有些苦惱地撓了腦袋,正想着還應該怎麼做。
“叮咚——”
早讀鈴聲宛如驚雷炸響,司英撓頭的手一僵,完蛋,遲到了!
雙腳随着主人的心慌踏起了小碎步,司英想到早讀是班主任在,小碎步踏得更急,瞥見到自己落在一旁的書包,趕緊擡腳過去撿。
而一直未出聲的霧月精神是虛恍的。
胃裡的不适讓她好似被三次元世界隔離,周圍一切的聲響都變得遙遠而缥缈。
身體莫名開始發冷,連雙腿也有些軟,勉強打起來的精神開始飄飄忽忽,影子也跟着顫顫巍巍。
司英注意到,停下腳步,覺察情況不對,書包都沒撿立馬折回女生身邊,“你……”
一句話才開個頭,不想女生突然伸手抓住她的胳膊。
司英垂眸。
抓住自己胳膊的手很白,白到病态,薄薄的皮膚下血管清晰可見,猶如臨春消解的冰面,脆弱易碎。抓着自己的力度也是輕飄飄的,就像羽毛點着地面。
随着女生掌心的溫度傳來,司英眉梢一動,好冰。
她的掌心太過冰涼,在這暑氣垂死掙紮熱氣翻騰的夏季尤顯突兀。
她不舒服。
司英想。
自己真是太遲鈍了。
她的想法剛剛落定,扶着自己的女生忽然松開手,踉跄着就要離開。
霧月倍感窘迫。
胃酸突然發難一陣上湧,不願在她人面前過于狼狽,少女慌張着想要離開現場。
可她的雙腿又軟又重,掙紮着走了幾步,力氣好似全部耗完,人就向前栽倒——
突然,手臂被人一扯,一道女聲撕開無形的屏障重重落下。
“我送你去醫務室!”
司英說完,直接将霧月攔腰抱起。
突然的失重吓得霧月一個激靈,睜大雙眼,這一打岔反而擊退胃裡翻湧的不适。少女眼瞳彌漫的霧氣瞬間散去,恢複往日的清淩。
她穩穩地落入一個溫軟的懷抱。
幹淨清爽的檸檬香撲鼻而來,宛如撞進炎炎夏日沁人舒爽的氣泡水裡,霧月不禁多嗅了嗅。
與此同時,女生的體溫隔着單薄的夏季校服舒适又妥帖地傳來,身上的冷顫瞬間被撫慰,霧月忍不住眯起眼,往她的懷裡鑽了鑽。
司英隻覺得懷中的小腦袋拱了自己兩下,偏偏位置敏/感,她的耳廓一下紅了,手無意識從少女的校服衣袖滑到她的胳膊上。
霧月眼睫一顫。
皮膚傳來略粗粝的觸感讓她稍有不适,目光下落,停在女生抱着自己的雙手後,視線凝住。
很少見的手。
一雙不被當下審美規訓過的手。
蓬勃的粗粝。
手的膚色是溫厚的小麥色,像是從果實播種曬到豐收,承載了一年四季的太陽。
偏偏手背青筋不屈地凸起,打破了這份敦實的溫良。它們蜿蜒、盤橫,甚至氣勢洶洶直抵中節指骨才不甘不願停下蟄伏。一冷一暖對比明顯,仿佛冷色的山脈曲張大地,賦予了極具沖擊力的視覺美感。
此時此刻,掌下粗粝的指腹繭子,正随着她步伐的起伏,無聲摩挲。
莫名的,霧月被勾起一絲燥意,她的呼吸蓦地急促起來,身體先一步比心髒作出反應。可少女卻把這份無解的情緒歸結于身體的不适造成精神感官上的敏感。
她悄悄呼出一口熱氣,抿唇,随後緩緩擡眸,目光從女生的校服衣領劃過,就要繼續向上窺見她的容貌時,驟感惡心。
胃裡的酸水作妖鬧騰。
霧月無奈掐住自己的手指,忍耐這陣陣翻滾而上的惡心。
少女隐秘的悸動被逼退,目光無力跌落。
她正準備閉眼緩緩胃裡的惡心,卻無意瞥見女生的小臂,視線再次凝住。
陽光下女孩的手臂肌肉繃緊鼓起,顯現出如黃土高山般峥嵘的脈絡,青筋如溪似江沿着小臂蜿蜒開來。
霧月看着,放任靠外的手随着步伐的起伏滑向她筋骨有力的小臂。
當掌心傳來溫熱結實的皮膚觸感後,霧月閉上了眼,清冷的眉宇爬上一絲得逞的驕矜。
小臂突然覆上的涼意讓司英一驚,她趕緊低頭,女生此時閉着眼,眉眼擰起的虛弱宛若一團随時消逝的薄霧。
司英眉心一緊,腳步變大變急。
加快速度後她的呼吸漸重,體溫也随着放大的動作升高,校服上的檬香被熱氣一烘,愈發清晰,霧月嗅着,翻騰的惡心感不在那麼緊迫,精神舒緩下來。
霧月精神舒緩了,司英緊張了。
很奇怪,也很荒謬,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懷中少女身體的不适和難受,司英的肚子無端疼了起來,一抽一抽的,早上吃進去還未消化的食物仿佛脹成一個瀕臨崩潰的氣球,随時有炸開的可能。
司英忍着不去想,可是——
怕什麼來什麼!
司英現在有點茫然無措,怎麼辦?
她,她突然有點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