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學着那位住恭王府後邊大院的朋友的口吻叫他,被範銘禮輕輕地彈了彈額頭,“别亂叫——好吧,是有點兒包袱。”
他雖是這麼說,但也沒有删除重新拍,或者修圖的動作,隻是按了保存,然後重新把手機遞給她:“不過這樣挺好的。真實。”
“本來也沒……”姜绮玉小聲嘟哝,将手機放進口袋裡。
範銘禮轉頭去洗菜,忽然道:“記得把照片發給我。”
“知道了。”
她将照片全部轉發給範銘禮。她給他的備注還沒改,依然是冷冰冰的“範銘禮”三個大字。直呼全名。
她想了想,在備注框裡編輯了很久,思考到底要不要給他換一個名頭。
敲來敲去,删來删去。
姜绮玉最終還是保留了最初的那一個。她默念了他的名字。這時的心境當與以前大不一樣了。
回到酒吧,周琳琳對她的歸來表示了熱烈的歡迎。
“你是我們之中請假日子最少的。”他朝姜绮玉眨巴眨巴眼睛,“我給你漲點薪水吧。”
周琳琳大手一揮,上調了她的薪資,“像你這麼敬業的員工不多見啦。”
姜绮玉笑了笑:“多謝。你是個好老闆。”
周琳琳立刻捂住臉:“别誇我,我會膨脹的。”
他踩着新定制的靴子哒哒哒地走了。
周圍的同事确實換了一批,她沒有看見瑞安。印象中,對方請了個比她長得多的假期,跑到新加坡看偶像演唱會去了。
姜绮玉繼續上她的晚班。
她逐漸有了幾個熟悉的客人。那些客人喜歡她,會在固定的時間,喝一杯她調的酒,然後扯兩句家常。除了他們之外,偶爾來到姜绮玉面前坐坐的,還有姜念安。
姜念安最近心情很好——她談了筆不錯的生意,一年過去,也算是有個交代。姜恒道很滿意自己大女兒的表現:這是姜家未來的繼承人。
她在姜绮玉面前坐下,要了杯瑪格麗特,小口小口喝起來。
“最近怎麼樣?”她問。
姜绮玉說:“挺好的。前幾天——”
她繪聲繪色地講起自己在北城的遊玩經曆來。姜念安撐着下巴,安靜地聽。
五天似乎很多,但說起來都是簡短的。拿雪中的故宮、那些漫步的腳印……姜绮玉原本以為自己會用很大的篇幅描述這些日子,但沒想到,心裡濃墨重彩的某一筆,到了嘴邊,也不過就是寥寥幾句話而已。
說完,姜绮玉長舒一口氣。
她擡頭,卻見自己的姐姐,正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怎麼了?”她問,“我臉上有東西?”
姜念安笑笑:“沒有,隻是……”
她忽然感慨道:“怎麼說呢。你變了很多。”
“哪方面?”
“都有。具體的,我說不上來。”
姜念安将那杯碧藍色的瑪格麗特喝完了。“隻是我覺得,這樣很好。”
在她的印象中,自己的這個寶貝妹妹,一向是聰明敏捷,卻又有些孤僻與茫然的。她好像不知道自己最終要什麼,也不知道未來的某一步究竟要怎麼走。
但現在,那樣的“搖搖欲墜感”似乎已經消失不見。
一個人,同别人朝夕相處,總會受到對方身上某些品格的影響。
“哪樣?”姜绮玉一直是這樣的人。一旦有什麼勾起她的好奇心,她就想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姜念安沒有回答,隻是反問她:“你和範銘禮要是沒有娃娃親這層關系,你認為,是好還是不好呢?”
“當然是好。”姜绮玉毫不猶豫地回答了。
姜念安笑道:“可這樣,你就沒辦法愛上他了。”
“是‘他’沒有機會愛上我。”姜绮玉強調并糾正,“何況現代社會,要什麼包辦婚姻。全世界的人都該是自由的。我們最後要是真沒在一起,那就是緣分不夠,沒什麼好說的。”
姜念安頓了頓,伸手去捏了捏姜绮玉的臉頰:“這麼豁達啊?”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姜念安心裡的姜绮玉,還是沒有變。
聽她問話,姜绮玉笑着哼了一聲,沒有回答。
“有時間跟我去公司一趟麼?”姜念安發出邀請,“我最近在忙項目,陪我去看看生産線,好不好?”
姜绮玉無可無不可。何況這是家人的要求,她當然答應:“可以。這周日就可以。”
應完,她忽然想起,姜家的企業和範家手下的瑞海集團,在同一個金融商貿區。
她忽然起了某些心思。
姜念安一下就看穿,卻并未揭發她,隻是噙着笑,說到時候請她吃公司旁邊一家好味的炒菜。“那家淮揚菜做得真不錯,我常點他們家外賣。”
一杯酒喝完,姜念安也該走了。
隻是在走之前,她摸了摸姜绮玉的頭發,言語裡是一如既往地溫和:“不要怪我問那麼多,绮玉……我隻是想要看見你幸福。”
姜绮玉怔了怔,握住了姐姐溫暖的手。“姐……你說究竟怎樣才算得上幸福?”
姜念安的眼睛裡映出妹妹的身影。
“當你處于某個時刻,不回想過去,也不期盼未來,隻希望時間停止的時候。”
這一刻就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