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銘禮的目光很長久。
他低下頭來,眼裡閃爍着幽邃的光彩,注視着她。
不知是歎氣,還是笑了一聲。範銘禮說:“真有意思。”
“……什麼?”
範銘禮慢慢地說:“我是指,一切,都很有意思。”
姜绮玉笑了。“是啊。其實仔細看,很多東西都很有意思。”
他們在月光下慢慢地走。路過關東煮的小攤,買了好幾串。熱湯混着一點點辣油,白蘿蔔和各類丸子浸潤其中,吃一口,好像隔絕了寒風,來到另一個世界。
姜绮玉吃完,吸了吸鼻子:“北方的冬天真是冷。”
範銘禮擡手幫她整理了圍巾,更貼合脖頸。
“你知道,我不是說這個。”
姜绮玉反客為主,抓住範銘禮的手,摩挲了一會。他的手很修長,帶着薄繭,指骨分明。
“嗯。”
“如果可以選擇,你想生活在哪裡?”
範銘禮思考了一陣,“或許還是在原來的地方。”
“因為習慣嗎?”
“不。”
範銘禮将她不安分的手放進自己的口袋裡。很暖和,他們的手指交疊在一起。
“因為換一個地方生活,也就意味着……遇見的人會不同。”
範銘禮忽然笑了,捧起姜绮玉的臉,眼裡閃爍着幽邃的光彩。
“如果生活在北方——就沒人給我講剛才那樣的大道理了。”
他們交換了一個帶着寒氣的吻。
一吻結束,姜绮玉喘了口氣,說:“原來你認為我剛剛講的那些都是大道理?”
範銘禮的聲音一如既往:“是啊。很正能量的大道理。”
姜绮玉抿了抿嘴。“……這可是我的肺腑之言。”
“——我還沒說完呢。”
範銘禮的話語中突然帶上了某種可以被稱為“活潑”的東西。
“我喜歡聽你講這些。”
因為和很多人都不一樣。
姜绮玉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一些。可她這時,卻不擅長應對這類話語了。她微微笑着,将頭扭轉到一邊去,看着周邊閃爍的街景。
“回去吧。太冷了。”她說。
她喜歡電車行駛在軌道上的感覺。準時準點到站,穩當地行駛在規劃好的軌道之上。那是穩定的生活,讓她感到安心。
姜绮玉認為一切事情都在北城之旅中回到了正軌。
……
為期五天的假期很快結束。
就像一場夢,夢醒了,又要投身到瑣碎的日常生活當中去。
在北城的最後一天,是一個陰沉沉的霧霾天。同南方地區因為回南天而升騰起的厚重水汽不同,北城的霧霾天氣寒風刺骨,冷得暴烈。他們沒有出門,在開了暖氣的屋内待了整整一天。
一日三餐自然是範銘禮來做。姜绮玉難得全天都享受到了他的廚藝。
她給圍着圍裙的範銘禮拍了好幾張照片。
廚房明亮而潔淨,範銘禮穿着件灰綠色的棉麻家居服,幾縷頭發安靜地垂下來,整個人就像剛步入社會的大學生,年輕了不少。
她按了好幾下快門,範銘禮終于無奈道:“……拍夠了沒有。”
姜绮玉依依不舍,又抓住機會拍了好幾張:“夠了夠了。”
她頓了頓,忽然又道:“要不我們倆影張合照吧?”
似乎除了結婚那天,他們從未有過一張合影。
範銘禮似乎沒想到她會提這個要求。
他頓了頓,忽然笑了,點頭答應。
姜绮玉将手機攝像頭反轉,給自己和範銘禮來了好幾張合照。
照片裡,她穿着睡衣,而他系着圍裙,都是居家的慵懶放松姿态。
拍完,她心滿意足,剛想點擊保存,範銘禮卻伸長手,輕巧地抄過她的手機。
“我還沒來得及看拍成什麼樣呢。”他說。
姜绮玉道:“拍得挺不錯啊。”
她自認拍照技術還是不錯的,能夠最大限度還原人的美貌。
範銘禮放大照片,指着他臉上的某一點:“這裡拍歪了。”
姜绮玉湊過去看——說實話,她完全看不出來。
“沒歪啊。”
“歪了。”範銘禮堅持己見,“這是我的臉,我看得出來。”
姜绮玉沉默了幾秒,道:“這麼有包袱嗎,範大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