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的神色瞬間淡了下去,謝驚枝聲音沉了下去:“自然。”
雙眸微微彎起,謝堯做了個請的姿勢。
不自覺握緊了掌心,謝驚枝停頓不到半刻,率先走了進去。
……
在案幾前坐下,謝驚枝蓦地回想起她重生回來的第一天,借着探望的名義來試探謝堯的時候。
明明也未過幾日,現今坐在這裡的心境卻已然大不相同,莫名給人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慢悠悠替謝驚枝斟了盞茶,謝堯笑得一如既往的溫潤,俨然一副靜等謝驚枝拿出“誠意”的樣子。
指腹劃過溫熱的茶盞,謝驚枝一字一句地問道:“若我無任何誠意拿得出來,三皇兄會如何?”
聞言謝堯忽而輕笑一聲,原本疏淡的眸色顯出幾分真切的笑意,饒有興味地反問回來:“妉妉覺得我會如何?”
未等謝驚枝回答,謝堯跟着添了一句:“畢竟我隻是宮中一屆無權無勢的皇子,總歸也不會拿妉妉怎樣。”
一番話被謝堯說的誠懇又無辜,謝驚枝好歹克制住抽動的嘴角,才維持住面上的表情。
又是漫長的寂靜。
茶盞中袅袅熱氣上浮,化成氤氲的白霧散開,謝驚枝略垂眸,眼底的神色黯下。
至今雲霜也沒有傳來消息。
謝驚枝今晨吩咐雲霜去拿一樣東西,想以此作為自己的籌碼,換得謝堯保守自己狀師身份的秘密。
她原本便是棋行險招,現在看起來雲霜能拿到這件東西的希望渺茫。
更不用提走這步棋本身還存在一個問題,那便是這樣東西并不能讓謝堯滿意。
與虎謀皮,謝驚枝清楚,她必須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以物交換,不如想辦法證明自己的價值。
有了前世的記憶,她對謝堯籌謀所圖心知肚明,總歸她今世是想要借謝堯的手除掉甯家,趁着他還尚有興緻,不如讓合作時間提前一點。
“在拿出我的誠意之前,關于陳司業一案,我有幾事不明,想問問三皇兄。”謝驚枝緩緩說道。
謝堯輕促地低笑一聲:“願聞其詳。”
“三皇兄一開始便知曉徐越則是殺害陳司業的兇手?”說是問題,謝驚枝的語氣卻十分笃定。
眉梢微挑,謝堯不緊不慢地端起茶,唇角笑意漸深。
“那日收到僞造遺書的官員衆多,三皇兄與徐越則師兄弟的關系分明算不上好,卻偏偏挑了他前來指認。”謝驚枝自顧自地說道,“李家密道的位置并不明顯,那日三皇兄卻偏偏走上了那處半山亭。”
“還有在衛大人的書房中,三皇兄邀我研墨,讓我知曉了陳司業擅仿人字迹一事,從而聯想到徐越則僞造信件。而我早從最開始三皇兄拿出的那本載有陳司業生平的書冊上得知,陳司業是在遊曆南地之時,收養了徐越則,這才能猜到徐越則用墨習慣與常人不同。”
“諸多巧合湊在一處,這隻能說明一件事。”謝驚枝定定望向謝堯,語調幽沉,“這原本就不是巧合。”
聞言謝堯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笑意吟吟地追問道:“還有呢?”
“那日在公堂上,何觀指認三皇兄時滿嘴謊話,但我猜,有一件事他并未說謊。”謝驚枝忽而極輕地笑了一聲,“他是真的跟随了三皇兄多年。”
話音方落,謝驚枝便從謝堯的神色中得到了自己一直以來疑惑的答案。
想清楚種種巧合後,謝驚枝一直不明白,謝堯一開始便知道僞造信件殺害陳儒言的人,大可以直接言明抓捕徐越則,但為何卻隻是引着她一步步查到案子的線索。
直到現在這一刻,謝驚枝才徹底确定。
謝堯針對的對象從始至終便不是徐越則,而是何觀才對。
他背叛謝堯投靠了徐越則,謝堯卻借陳儒言被徐越則殺害一事順勢設了一個他不得不踏入的局。
讓她發現密道内李錢的白骨,告訴她李家宅邸真正的買主是何觀,靜看着何觀為了徐越則主動認下罪行,當堂指認自己後卻功虧一篑,幾番謀劃所換取來的希望悉數破滅。
這一切的一切,不過謝堯在愚弄何觀而已。
死太過輕易了,從旁靜觀着蝼蟻掙紮,看着蝼蟻生不如死,這才是謝堯的趣味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