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謝堯言語間明晃晃的譏嘲吓得心驚肉跳,謝驚枝忍不住去瞧衛胥面上的神色,卻見其面上仍是一派不為所動。
“明日主審之人,并不會知曉沉先生已有翻案證據。”
聞言謝驚枝心頭一震,詫異望向衛胥。
“這麼說來,明日主審之人并不是衛大人?”謝堯嘴角噙着笑意,眼底閃過興味。
主審之人不是衛胥,謝堯的問題一出,謝驚枝頓時心領神會。
她明日真正想要定罪之人是徐越則,但偏偏徐越則如今是戶部侍郎,以謝驚枝對甯家的了解,甯安琮不可能不對徐越則起心思,恐怕彼此之間早已有過利益交換。
而一旦公堂對簿,所有人都會知曉大理寺提前強押了徐越則一事。
雖然徐越則被定罪,甯家仍舊會從逼死清正之臣的流言中脫身,但難保不會有什麼其他的損失。
屆時衛胥唯一能向甯家解釋的,便是有人繞過了他,暗地裡做了這件事。
而最好拿來背鍋的,便是明日明面上的主審之人。
“明日我會另派人做主審,沉先生大可将設法将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上。”衛胥一臉平靜。
遲遲沒有接話,謝驚枝心知肚明衛胥的言下之意。他隻說會另派人,卻并未直言到底會派誰來主審。
這隻能說明一件事,那便是衛胥自己也還未确定人選,因為無論是何人,都隻會成為甯家日後的眼中釘。
“我這裡倒是有一個恰好的主審人選。”屋内一片阒然之際,謝堯悠然開口。
輕蹙了蹙眉,衛胥靜了半刻,還是詢問道:“不知殿下所指何人?”
驟然望見謝堯眼底浮現出的愉悅神色,謝驚枝眉心一跳,電光火石間閃過一個念頭,眼前掠過幾日前在大理寺鞠獄中見過的那張臉,下意識出聲:“不會是……”
微笑着和謝驚枝相視一眼,謝堯和顔悅色道:“我看小楚大人便十分合适。”
“楚莊?”衛胥一時愣了愣。
“若我沒記錯的話,小楚大人正當新任審刑官,三日前還正好是負責審問沉先生之人,明日若繼續做主審之人,豈不全了衛大人培養下屬之心。”稍稍停頓片刻,謝堯好似恍然大悟一般補了一句,“楚、甯兩家的面子恰恰也被衛大人顧及全了。”
好一個一箭雙雕,謝驚枝聽了這番話眼角都微微抽了抽,隻覺得那日鞠獄内楚莊望向謝堯的輕蔑眼神還曆曆在目,而今謝堯一句話将楚莊推上風口浪尖,就差把想看楚家會不會為了保下楚莊而得罪甯家的期待挂在面上了。
眼神複雜地望了眼衛胥,謝驚枝本以為無論如何也會在衛胥面上看到和自己相似的神情,誰想衛胥略略思索片刻,反而贊同地點了點頭,一臉誠懇。
“殿下所言甚是。”
……
既是在公堂之上,話已經說了出去,楚莊也不好再往回收,隻能應下謝驚枝要求上證人的請求。
少頃,一少年被霍子祁帶着走了上來。
靜看着霍子祁将手中的供狀呈交上去,謝驚枝察覺霍子祁神色間的擔憂,微微朝他颔了颔首以示安心。
“你是那日負責在青鶴樓上菜的厮役?”
“是。”少年當即跪在了地上,聲線略有些發顫,“草民唐一。”
粗粗看了眼手中的供狀,楚莊也不廢話:“将你供狀上的證詞再交代一遍。”
“四日前有大人在青鶴樓設宴,草民是負責上菜厮役中的一人。那日的菜肴中有盅特色小湯,須得我們送到每位大人手上。等到上菜的時候,有封信和盛湯的盅罐一同出現在出菜口。和我一道的厮役都以為這是和小湯一起的,便一同呈給了各位大人。”
唐一渾身上下抖了抖,連頭也不敢擡起,聲音愈發低下去:“後來草民才聽聞,那封信裡是位大人在死前留、留了些話。”
意識到什麼,楚莊問:“依你所言,那些信都是從後廚呈送上去的?”
“草民不、不敢斷言。”
從旁看着唐一的臉上血色褪盡,謝驚枝緊接着開口:“大人有所不知,平日青鶴樓裡上菜都是由廚師做好後放置在出菜口,而四日前負責宴席的主廚李錢自那之後便一直稱病,至今也沒有回來。”
聽罷楚莊冷哼一聲,頗不屑道:“我又怎知這不是你與那李錢提前串通好,擔心僞造信件一事被人察覺,才讓他暫避耳目?”
神色複雜地望了眼楚莊,謝驚枝心道真是枉費自己先前在堂上還故作挑釁試探這人一番,誰料竟真被楚家養了個草包出來。
“敢問大人,倘若真是我與那李錢串通好,我又何故讓證人在堂上将此事作證言道出,這豈不是直接将我的計謀公開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