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料到在青鶴樓尋人會不順利,這般情況倒是在意料之中,謝驚枝揮了揮手讓少年下去。
外間的雨依然綿密地下着。
李錢突然稱病明擺着有問題,謝驚枝和謝堯商量着前往李家看看。從青鶴樓走出來,馬車停在原處,二人上了車,徐越則卻依然站在原地。
見謝堯掀開帳幔,以為他是要邀請徐越則上車,謝驚枝情急之下拉住謝堯的衣袖,正想出聲阻止。
下一刻,謝堯唇角輕勾,笑意吟吟地開口:“今日還要多謝師兄,之後我與你不同路,便勞煩師兄自行回去了。”
謝驚枝怔愣一瞬,朝徐越則看去。隻見他面上尴尬半秒,很快又收斂了神色,斯文笑笑:“無妨,查案要緊。”言罷便撐傘沿街離去。
直到看不見徐越則的身影,謝堯才緩緩偏過頭,聽不出情緒地笑了一聲:“沉姑娘很喜歡拉人衣袖?”
飛快收回手,看了眼被衣袖上被自己扯出來的一道褶皺,謝驚枝讪笑道:“不太喜歡。”
随即補充了一句:“唯一兩次情急,還都是因了殿下的緣故。”
輕笑一聲,謝堯明顯未信,卻也未再深究這個話題,轉而問道:“你方才想說什麼?”
謝驚枝透過半開的窗牗窺見外間漸緩的雨勢,正色道:“我總覺得那人有話還未說完,想再等等。”
車内一片寂靜。
等人的間隙,謝驚枝琢磨着找些話題:“殿下覺得李錢可是真的病了?”
“我不知道。不過,”謝堯彎了彎眸,清潤散漫的語調像是在談論盛夏多變的天氣,“若要論這世間最能保守秘密之人,死人才是上選。”
被一番話噎得不上不下,謝驚枝有些無奈,正不知如何接話之際,外間傳來熟悉的聲音。
“大人留步!”
微挑了挑眉,謝驚枝自窗牗對上少年那雙怯懦的眼睛。
“方才還有一事,我未曾來得及說。”少年以手擋雨,快速說道,“那日我因家中有事,耽誤了些時辰,從後廚溜進來時,湊巧撞上了一形迹可疑之人。”
謝驚枝心頭一跳:“那人樣貌如何?”
少年搖了搖頭。
“那人身覆鬥篷,以惟帽遮臉,看不清樣貌。”
“我未料會與人相撞,匆忙低頭之際,窺見那人雲青色的衣擺處,有一朵玄花樣的暗紋。”
-
城西李家宅邸。
庭院内山石倒落,數株林木被攔腰截斷,園圃内的奇花異草更是被糟蹋了個幹淨,一片混亂,俨然是不久前才遭匪徒的樣子,不少地方還留着打鬥痕迹。
一路繞過廊庑,謝堯踏上一處尚且完好的半山亭。
亭台三面臨水,整處院落盡被納入眼底,池水繞亭而過,一路順流潺潺而下。此刻雨過天青,水面上波光潋滟。
眸中泛起細碎的笑意,謝堯悠悠感慨了句:“此處倒是風景獨好。”
沉默地跟在謝堯身後,謝驚枝在離謝堯身側半步遠的地方止步,剛巧可以看到謝堯側臉的輪廓。日光落在上面,将他的眉目襯得愈發豔麗。
深吸了一口氣,謝驚枝說了自青鶴樓離開後的第一句話:“戶部尚書甯安琮因新得一子在青鶴樓内宴請百官,但卻并未相邀皇族,殿下那日又是因何去了青鶴樓?”
“沉姑娘現下是在審問我?”謝堯轉身望向謝驚枝,面上仍是淺淡笑意。
“殿下曾諾若我詢問,定會知無不言。”謝驚枝握緊了垂在身側的雙手,手心上泛起一層薄汗。
“你是從何時開始懷疑我的?”謝堯一臉興味地問道。
“恰恰相反。”謝驚枝直視着謝堯幽沉的眼眸,緩緩說道:“此案之中,我獨獨相信殿下。”
像是未料到謝驚枝會說相信自己,謝堯難得有一瞬間地愣神,繼而像是止不住笑意一般,低眉輕笑了一聲。
“沉姑娘已有懷疑之人?”謝堯換了種說法,雖還是疑問,語氣間卻頗為笃定。
“我懷疑……”
謝驚枝剛起了個頭,她所站之處的青石闆陡然裂開,眼前蓦的一黑。
直墜下去之前,她一把拽住了身側謝堯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