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月的表情略微有些尴尬,因為她看見,就在晴嫂說話的這段時間裡,宜荌已經趕了過來。而封闌,隻怕是已經默默離開了。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宜荌又恢複了她以往清淡卻儀态萬千的形容,溫柔地笑着。臉上連淚痕都已經消失不見,似乎剛剛全都是夙月一人的幻覺罷了。
“回宜荌主子。事情是這樣的,夙月姑娘在我那兒落了些東西,我正給她送過來呢。”油晴嫂和宜荌說話的态度可見,兩人的關系似乎處得不錯。
“是嗎?她來杏園多久了,怎麼也沒有人過來跟我禀報?”
“來了有好一會兒,夙月姑娘知道夙陽在我那兒,便想着過來瞧瞧,一瞧就是半天。我倆又投緣,便聊了好長一段時間。東拉西扯的,也就忘了通知你了。”
“原來是這樣。那你吩咐下人把這些東西給她送到楓園吧,我還有話要和夙月姑娘說。”宜荌一雙明亮的眼睛壓根兒沒從夙月身上離開過,似乎要看穿她似的。
完了,這下她是真的走不了了。
“你都聽見了?”宜荌觀摩着夙月神情的變化,似乎想要找出什麼端倪。
可夙月卻沒有回答宜荌,一雙眼睛正盯着宜荌的手上看。一雙芊芊素手被封闌的力道折騰的通紅,連夙月看了都有些心疼。
愛上一個像封闌一般的人,也許也是一種悲哀吧。
宜荌也注意到了夙月的視線,便将手背到了自己的身後,不願讓夙月看。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宜荌的臉依舊在笑。
“我不知道你說什麼。”夙月裝聾作啞。
“看到夙陽了嗎?”宜荌竟和夙月聊起天來。
也許真的是沒話找話說,夙月既然去了晴嫂的房間,那勢必是見過夙陽的。
“你把他照顧的很好。謝謝。”當然,其他的事暫且不提,單單照顧夙陽這一點,夙月的确是該感謝宜荌的。起碼她做不到的事情,宜荌做到了。這樣對于碧岑,夙月也算是有個交代了。日後就算下了黃泉,也有臉面對碧岑。
“哪裡,你既然把他交給了我,我照顧好他,也是應該的。”宜荌很是謙虛。
可就這樣,兩人的話題似乎已經到了終結,沉默代替了所有。
也許,宜荌和夙月從來都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從來都走不到一起。隻是前陣子,夙月還傻傻地以為,兩個人真的能像姐妹一般地相處。如今看來,恐怕還是太難。
“要是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肚子也餓了。”夙月說罷,便轉身離開了。她隻怕再待下去,會露出更多的破綻。
如今能幫夙月的人隻有習楠了,而晴嫂是夙月唯一的機會,她千萬不能讓人掐斷了這條路。至于宜荌,先不管她究竟站在哪一邊,有些事,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知道的人一旦多了反而不妙。
“你今天應該不是來找我的吧。”宜荌又冷不防問了一句,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什麼要這樣問。夙月不想見宜荌,就算是八擡大轎,夙月也未必肯往杏園這邊走。如今在這杏園見到夙月,宜荌倒真是覺得驚訝,或者應該說,更多的是,驚喜。
興許是太久沒有感受過親情的溫暖,一旦擁有,緊接着再失去,會覺得分外的不舍。曾經宜荌以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夙月恨她又如何,可如今,那份滋味的确是很難受。
“不是。”夙月停頓了一會兒,雙腳似乎塞滿了鉛一樣沉重。
也許,宜荌才是這場權謀之中最可悲的女人。她不能左右自己的命運,甚至沒有得到過任何一個人的真心的愛憐。夙月的确是比她幸福很多,無論如何,她還有一個流采,可宜荌,什麼都沒有。就算有一天,她真的成為了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女人,隻怕也不會快樂。有的,隻是無邊的黑暗與空虛。
“無論你方才聽到了什麼,都忘了吧。那樣對你比較好。”宜荌說的并不大聲,可夙月卻聽得分外清楚。
夙月終于還是走出了杏園,恍惚中,似乎有一朵杏花落在了自己的頭上,然而又被她因行走而帶起的微風吹落到了地上。
杏花香味也漸漸消散了。
夙月不知道,在自己的有生之年,還能不能遇到一個像宜荌這樣的奇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