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有一條河叫鴨川,全長31千米,自北向南從京都市内貫穿而過,與衆多古寺神社比,鴨川算不上京都聞名于世的某個景點,對葉月而言卻是她治愈療傷的不二選擇。
初來京都,捧着本旅行指南,她意外的發現走到哪都會不經意間出現一條河流,它所呈現的并非浪漫或優雅,而是當地人最具煙火氣息的一面。
不急不緩的鴨川有些不修邊幅,這并不影響人們沿着它散步、慢跑、小憩,買杯熱氣騰騰的咖啡,對着清澈河面放空。
葉月時常這麼做,因為這就像是仙道會做的事,如果他也在這裡。
與之前幾次短途之旅來京都不同的是,現在身旁不再有一個叫仙道的人,以及她要在這裡以新姿态展開四年求學生涯。
融入當地,成為鴨川河畔邊捧起一本書閱讀,累了就仰頭栽進柔軟的草坪上,操着口标準東京話,在鬥轉星移中捎上京都女子溫柔的口吻的背景闆之一。
推翻全盤計劃那日,還趕得及買新幹線票前往大阪轉私鐵或高速巴士參加京都大學的二次考。細數全日本傳媒系TOP5的幾所大學,金字塔頂端仍是東大,第二第三分别是早稻田大學、慶應義塾大學,北海道大學位居第四,再往後才是京都大學。前三都在東京,葉月不予考慮,北海道大學路途遙遠并已經完成招生環節,唯一剩下的便是她的唯一選擇。
“為什麼要離開東京?”
由美不解的問,勸阻八百遍也無法挽回葉月堅定不移要離去的決心。
“我讨厭這裡,讨厭這裡的一切。”
她可是,可是最喜歡東京的地道東京人啊!
“就算最後沒被東大錄取,七濑醬,其他幾所學校應該也沒問題吧!”
東京都内全部擁有傳媒系且名列日本前20的大學,葉月一所也不落的納入志願,寒冬裡不厭其煩往返鐮倉與東京隻為多一個可能,隻要在東京念書,仙道出國前兩人便有多半年的時間相處。
一切因親眼目睹他與真正的Nana在結業式那日擁抱而變得諷刺起來,葉月噙淚躲去隔壁間教室,黑羽學長給予她安慰,窗外燃放的白日焰火整耳欲聾。
到此為止,葉月七濑,從今往後你不會再喜歡仙道彰了。
在黑羽學長的陪伴下做縮頭烏龜,直到五千發煙花燃盡,從窗口眺望海邊,燃燒殆盡的煙火氣消失在無邊無際的海平面,星子在閃耀烈日中看不見火種的氣焰,就像她每每要脫口而出的喜歡,轟轟烈烈墜入海底。
仙道直到很晚才回家,收到來電已經過了十點,留在鐮倉的仙道母親打來,隻知道兒子下午在籃球隊晚餐也是跟着吃,從未有過這個點還不回家的先例。
“阿姨,他沒和我講。”
葉月在心裡念叨着,大概談戀愛去了吧,和那個女生。
本該在次日午後一起收拾行李回東京,葉月因不想見到仙道而先行一步,黑羽正好回東京于是兩人結伴,晚餐是在将她的30寸拉杆箱送回居所後一起吃的。
乘公交來到新宿,工作日傍晚人潮湧動,不愧為東京交通樞紐中心,随随便便一家烤肉店門前都大排長龍,兩人登記了名字後去附近買甜品。
晚餐吃得心不在焉,黑羽有所察覺,好幾次提醒着她肉冷掉就不好吃了哦,葉月食不知味,就連平日裡幾口光盤的焦糖奶凍與冰淇淋也沒怎麼動餐勺,一直放到融化。
“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你,葉月。”
黑羽看見了同樣的畫面,在校園内閑逛,被低年級生抓去合照,葉月的出現算是幫了他大忙,以合适借口離開又被籃球隊的人攔下,找的是他身邊這位嬌俏可愛的學妹。
葉月桑,仙道在那間教室等你!
葉月露出困惑神情短短三秒後反應過來,哦哦哦,這就去,她說。
學長,大概是那邊看煙花人少,視野開闊,要不一起去吧,她又說。
黑羽跟着來到所謂秘密基地,甩開追蹤的幾位女生後兩人有說有笑,她詢問起男生所中意的表白方式,黑羽猜到了葉月與仙道彼此暗戀。
他笑笑,沒有固定方式,人對了就行。
校園八卦不總是空穴來風,仙道喜歡葉月這件事被判定為衆人皆醒她獨醉事件,正當他想在她開口前将實情告知為她打氣,肩膀就撞上了腳步急停的葉月,她一動也不動杵在原地,五秒後狂奔。
黑羽稍稍偏轉目光,是仙道,和另一個女生抱在一起。
這件事直接改變了她回家的計劃,被提前二十四小時,陪她回家提行李,在家的那位長輩滿臉疑惑關心着哭紅眼睛的葉月,他解圍說是剛剛和幾個要好的女生聊到各奔東西想見一面不容易,大家抱在一起哭的後遺症。
怎麼突然要先回去了呢,說好明天和阿彰一起走的呀。
葉月将行李箱推出門,憋着一股氣大喊,因為學長是全世界最好的人,我要和他一起玩!
長輩似乎習慣了她的小脾氣,笑着往她手裡塞了兩瓶飲料,打趣道小彰聽了會傷心呐,七濑醬,到家記得報個平安哦。
真是溫柔的能掐出水來,黑羽想。
“學長,我是不是太任性了點?”
一下樓,大眼睛眨巴眨巴,回家短短十分鐘已經補過妝了,明眸光彩照人。
“沒有那回事哦。”
順利從鐮倉回到東京,面對面坐進了人氣烤肉店,甜品上完買單後走在新宿繁華街頭,葉月如同一具行屍走肉被他牽動着,直到一不留神撞上玻璃門,她幡然醒悟,捂着腦袋上鼓起的包對他講。
我不會來東大的,學長,冰淇淋什麼的等有機會來看你再帶我去吧!
任性的葉月作出任性舉動,新宿站買車票,次日中午發車前往大阪,從大阪站随便上輛車有三分之一可能到京都,因此那邊的交通不必提前預定。
酒店呢?考試什麼的話總要在學校附近住,最好是步行可達距離的那種,諸如此類對她這種路盲來講毫無頭緒。
這時她又想起仙道,以前都是他做計劃他陪着去的。
“我陪你。”
黑羽回到隊伍中,表示再買一張票。
“學長?”
當葉月看見他舉着同一班次新幹線票微笑走來時,驚訝到合不攏嘴。
“别多想,京大那邊我有同學在,去年秋天受邀請周末去過一趟,兩天時間太趕沒來得及看的景點正好這次能去,不完全是陪你哦。”
黑羽見她若有所思,又補充道:
“住宿安排什麼的,我不會……”
趁人之危的,他想說,被她打斷。
“那麼拜托你了!”
葉月壓根沒往那方面考慮,一鼓作氣回家将行李翻出來篩選後塞進更小的行李箱内,父母心裡憋着許多疑問,才沒關心幾句就被推出門外。她原本打算把去京都參加考試的事在回來後告知,翻錢包時發現大事不妙,裝獎學金的小包還留在鐮倉,出門在外開銷不小,這下必須掌心朝上。
不問不知道,一問吓一跳,兩位長輩不知哪件事更嚴重。
和學長出行且要過夜?
考京都大學?
“我已經成年了!”
葉月父母終于在女兒十八歲這年意識到就算生的是女孩兒,太寵也未必是好事。當他們決定拉着她的手在客廳内促膝長談時,沒說幾句她便展開眼淚攻擊,男的自然心軟得快,父親摸錢包的動作被母親攔下。
“七濑醬,小彰不在你就對我們耍無賴啊?”
葉月氣瘋了,在聽見那熟悉的三個音節時。
“沒錢我隻能和學長住一間了!并且沒錢買回程車票!”
丢下狠話,她摔門而去,趁着父母面面相觑對女兒的反常表現感到手足無措時敲響了對面的門,應門的是仙道父親。
兩分鐘後帶回幾張萬元大鈔回家,這一系列操作驚呆了父母,問就是向叔叔借的,等明天下午那人從鐮倉将她的小金庫帶回自然就能還。
那人?那人是誰?
“那人就是住在對面那個讨厭的人!”
葉月決定不僅放下多年的喜歡,連名字也直接省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