撐到領導發言，相談甚歡的兩人才停下，校長聲音铿锵有力，一句前途似錦掀起高潮，全場起立，校歌響徹耳畔，有人落淚，有人笑的燦若繁花，有人面對面擁抱。

阿彰！

有人彎着眉眼，從人群中向他精準投來目光，作出了他名字的口型。

仙道感到心情舒暢，試圖無視葉月身旁那位笑的好看的顯眼包對他揮手的禮貌之舉，嗯嗯，今天是表白的日子，希望他識趣趕緊離開。

他擡起手，小幅度揮動兩下，這該死的東京人骨子裡的體面涵養不許他對前輩的示好視而不見。

從校長手中接過畢業證書，走完全套流程後就是學生會自發組織的活動了，包括在海邊燃放煙花，今日這片場地獨屬全體畢業生，隻要不把學校炸了，領導層面對任何操作都持睜隻眼閉隻眼的态度。

“七濑醬！”

葉月早起一小時化妝，她自認今日妝容完美到無可挑剔，尤其是最難攻克的眉毛這裡化的極為順手，問起其他幾位同學才知道原來有人在天還沒亮時就起來準備了。

“恭子，我們去那邊拍！”

仙道在睜開眼睛後說錯話被她無情揪耳朵叫醒，明明擦了新的眼影、腮紅與唇彩，他竟大言不慚說看不出區别。

報應是，仙道根本抓不住人獨處，葉月和他似乎玩起了老鷹抓小雞的遊戲，他剛要把人帶走，對方就抓着某位女同學的手跑遠。

“仙道……女孩子好可怕啊！”

越野已經為不下十幾個女同學拍合影了，手都要按麻，得到的反饋居然是他審美差不懂構圖。

“唉。”

仙道胸悶，要是沒在燃放煙花前找到葉月并将她帶去無人之地，這表白多少差點意思啊，總不見得回家路上提一嘴，我喜歡你哦！

會被葉月揍的，他想。

首先今早已經惹她不開心了，仙道自認每時每刻看見她的時候，内心都會感歎非常漂亮，連國小沒長開那會兒與後期戴牙套時也覺得可愛，壓根不存在不同妝容能左右顔值的可能，他的一廂情願收獲了暴力喚醒。

其次，出門前不好好穿校服挨了批評，紐扣系好一眼就看見會增加被偷襲的成功率，敞開領口不僅是懶，更有一層刻意在，卻被葉月吐槽吊兒郎當。誰曉得個子小小反應迅速，仙道時常被她冷不丁壓在床上、沙發上、牆上，光是看見那雙如月般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籃球隊隊長就邁不動腿，在心裡舉雙手投降。

他美滋滋的和越野躲在圖書館，幻想着表白後以戀人身份被葉月狠狠收拾，她動手他就吻上去，他甚至能猜到她會氣惱的手叉腰叫他不準搗亂，他會怎麼做呢？

講真，再往下仙道不敢想，隻因北海道之旅後他腦中已經存有素材，少年人的個人臆想在畫面感清晰感知強烈的背景下，似乎過于猥瑣。

“你神經啊？”

越野見他單手撐下巴一臉微笑，忍不住要打斷。

“嗯？”

仙道再看看時間，臨近中午也就意味着剩下的時間不多了，得趕緊找人。

籃球隊成員下午仍有訓練，仙道作為退役隊長被要求留下，一來合影留念，二來晚上約定前往魚住前輩家的居酒屋聚餐，因此多數人不急着這會兒和女孩子們搶地盤拍照。

另一邊龐大的女生群體遍布校園各個角落，偌大空間全被占領，仙道選擇在煙花燃放時表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到時候人們都站在海邊，他會帶着她來到兩人經常吃午餐的高層空置教室，計劃簡直完美，前提是他能順利将人帶過去。

從圖書館溜出去，一路上和女生們玩起了你追我趕，好心人替他解圍，幾乎整個球隊的人都來了。

“找葉月是嗎？仙道，交給我們吧。”

所有人的人氣加一塊兒都比不上這位校草，仙道眼見大家的校服襯衣上第二粒紐扣位置都空了，一問才得知多數是被強行撸走，僅兩人是自己親自送出，他不免開始擔心自己滿校園走能不能保全胸前這顆珍貴信物。

“和她說，去那間教室哦，12點前。”

仙道沒有明講哪間，這是葉月轉學來陵南後兩人保密至今的神秘領地，這個秘密将被延續到畢業後。

過五關斬六将先是逃到了籃球館，正當他喘口氣低頭檢查襯衣紐扣是否還在時，陌生女聲從背後傳來。

“仙道君！”

回頭，他記不起姓氏，臉倒是有印象，畢竟在去年夏天她陪伴過的訓練覆蓋了整個假期。

“奈……”

Nana，沒熟到可以直呼其名的程度。

“西園寺啦，不過可以直接叫我奈奈的。”

西園寺蹦蹦跳跳從教練身旁走到他面前。

“好，西園寺。”

仙道隻有一個Nana，而小七其實算不上真正的Nana，七濑的名字是ななせ（Nanase），是他從小偷懶外加覺得直接叫小七既方便又襯她的可愛氣質，因此全當世界都叫她七濑或是七濑醬時，隻有仙道叫她小七。

獨一無二的稱謂，承載了不可替代的情感。

“嘻嘻，好久不見！”

真正的なな（Nana）并不介意。

被教練拍着肩要求帶西園寺逛一圈校園并看煙花表演，仙道剛要擺手拒絕，田岡茂一就被另一位老師叫走。

“麻煩啦，仙道君。”

時間緊迫，兩邊任務皆不輕松，籃球隊成員們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葉月，仙道要在十五分鐘内甩開拖油瓶。

教練會生氣的吧？

那就讓他生氣吧，反正畢業了，三年來他以不同方式讓教練氣到多了三四條皺紋，現在多一條同樣不會影響顔值。

仙道漫不經心介紹起這座生活學習了三年的學校，每走幾步都要加快步伐逃離從四處冒出來追趕他的女生們實在太吃力了，西園寺有所察覺，将他拉到一旁說不如我們直接去人少的地方，這樣跑也不是辦法。

将人帶去秘密教室所在樓層，仙道反複看手表，沙灘上人頭湧動如蝼蟻聚集，他一貫的從容随着秒針轉動逐漸消失。

“仙道君？”

西園寺叫喚他。

“欸。”

仙道心不在焉，長腿邁開走到樓梯口前被攔截，這才拉回注意力。

“嗯？怎麼了？”

西園寺笑笑，指尖正對他胸口，腼腆道：

“雖然不是陵南學生，但我可以向你要一份紀念嗎？仙道君？”

陵南若幹表白聖地，人盡皆知最浪漫的場所無他，心儀對象的身旁便是。

“這個？”

仙道低頭，隻見那根手指快要觸到紐扣，敏捷往後退好幾步。

“嗯。”

被西園寺前進的腳步帶動，直接回到了空教室，她口吻真摯，柔中帶剛，追問能否摘下贈予留作紀念。

“其實……仙道君。”

廣播中傳來悠揚旋律，提醒着人們一分鐘後花火将被點燃。

畢業典禮的沖動像散播着迷霧的空氣感染着所有人，包括隻與仙道有過短暫接觸卻念念不忘的外校生，借着叔叔任職于陵南的緣故，勇敢踏出表白之路。

“我喜歡你，很喜歡！”

她一頭栽進仙道胸口，香香軟軟的觸感，仙道避之不及，考慮到是女生要留情面，縱使再急也溫柔勸說她趕緊放開。

“西……”

叫什麼來着？

仙道腦子卡殼，拍着她肩膀略過稱謂低語：

“抱歉我有喜歡的人了，并打算立刻找到她一起看煙花，請放開我，時間有點來不及了。”

被拒絕似乎在預料内，西園寺沒有任何失落表情，依依不舍松開懷抱，仙道忽然注意到除了不斷在耳邊響起的音樂之外，附近有其他動靜。

他扶住西園寺的肩，轉動她的上半身為自己騰出一條道，空無一人的走廊内，順着聲音的方向走，很快看見隔壁教室後門地上的人影。

擡頭，視線追随。

音樂戛然而止，花火綻放于高空，光影漫舞，照亮了緊緊相擁在一起的黑羽與葉月。

仙道的心跳驟停，他被釘在原地好久好久，直到西園寺從身後追來，巨響回蕩，聽不見任何聲音。

“拿去吧。”

他摘下襯衣上第二粒紐扣，心痛到無以複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