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懿歎了口氣,“就是我們之前崇陽遇見的縣令楊谙侄子。子桓廢了楊谙之職,楊修必心有怨氣,子桓是嫡長子動不得,我現在是大紅人也動不得,這便誣陷到與郭奉孝素來不合的陳群身上。”
曹植的人……曹植公子知道麼?
“今日午時子建小公子還請我們吃了餐飯,沒想到竟然出了這樣的事。”郭嘉思考道。
“你們遇見曹植了?”司馬懿聽罷,先是一愣,随後雙手交叉至腦後,懶懶躺下:“你看啊,人家面上對你們客客氣氣,背地裡就趁機□□一刀。所以啊,這官不好做呀,要不我還是裝病辭官吧……”
郭嘉無奈,這又是哪裡話?
“陳群算有資曆了吧,該被人害還是被人害。”司馬懿小聲嘀咕道,“等我過了這陣子,估計也要被盯上,我可不想去那陰暗潮濕的牢獄。回家吧,好歹家大業大,多養我一個閑人和你一隻吃白飯的兔子還是沒問題的。”
“不行!”郭嘉小爪往桌子一拍,“你不是說曹丕是可輔之君嗎?現在你與曹丕關系好,将來曹丕若是有所成就,你就是王佐之才。”
“我可沒有那麼高雄心抱負。”司馬懿将枕頭墊至頸下,“人生如夢,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興許隻是楊修一時之氣,曹植壓根不知道呢?”郭嘉補充道,“就算先是入獄了,若是沒有證據,定還會放出來的。”
司馬懿靠枕而眠,内心斟酌,沒有答話。
一人一兔僵持了許久,司馬懿才翻身把燈給吹滅。
“不過就算要走,也先等陳群出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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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多久,整個府中上下,立選世子之事私下裡早已傳得沸沸揚揚。
正月除夕之夜,丞相府大擺宴席,以團聚之意慶賀又一年春始。今日府宴來了許多人,就連司馬防和司馬朗也在不遠處的位置上。
司馬懿高興抱着郭嘉迎上去,卻又被司馬朗訓了句“到哪都要帶着死兔子”,隻得悻悻而歸。
郭嘉趴在司馬懿肩側,看着來來往往的賓客,其中不乏有前世舊相識,但總歸是新人面龐更多。
今日曹丕的臉色似乎不怎麼好看。
甄宓本應同曹丕并肩而坐,此時卻跑去賓客席與郭照一同入座。
郭嘉用腳撓撓脖子,許是小兩口又拌嘴了。
府宴也是家宴,曹家的幾個兄弟也齊聚一堂。不過之前戰事吃緊,千裡奔忙,加上郭嘉也不擅交際,認識的也沒幾個。
看着眼前衆人團圓,郭嘉心中突然泛起一股愁緒。
司馬懿敏銳捕捉道:“你也想家了?”
郭嘉耷拉下眼皮子:“有點。”
“這就奇怪了,做寵物的不是應該随主人,主人在哪,那就是家嗎?”司馬懿開玩笑道。
郭嘉翻了個大白眼,懶得理會司馬懿。
賓客們幾乎到齊了,隻有曹植的位置仍是空空無人。
“羨慕嗎?”司馬懿拍拍郭嘉的肩,悄悄指向高坐正中的曹操。
“羨慕什麼?”
“枝繁葉茂,子孫滿堂呀。”司馬懿笑道。
郭嘉不知司馬懿此言何意,隻覺得司馬懿又在拿自己打趣,反擊道:“也是,主公有福氣,不像你,一把年紀了還沒個着落。”
話雖如此,郭嘉想到自己。
前世都一把年紀了,到死都沒有個桃花仙眷顧自己。
“要不,我給你尋隻母兔,配個種?”司馬懿看出郭嘉的小心思,似笑非笑道,“讓你我也享享這兒孫滿堂的福氣。”
不要!!!
郭嘉炸毛。
“别嘛,我瞧見孔侍郎家小姐養的那隻就不錯。”司馬懿化身新一代媒婆,在郭嘉耳邊喋喋不休,“毛發光澤濃密,聽說性格還活力親人。”
郭嘉甚是無奈。
“更重要的是,人家是隻海棠兔,你隻不過是隻普通的大白兔。”司馬懿想入非非,嘿嘿一笑,“你要是跟人家結合,就是屬于血統改良了。咱們司馬大兔家族複興昌盛指日可待……”
啪——
讨打!
郭嘉呲着牙,正要對着司馬懿鼻子邦邦兩拳,突然被一隻手揪住後頸。
“這兔子不親人,今日是衆多賓客都在,要是抓傷了人怎麼辦?”
郭嘉擡頭,是司馬朗,瞬間老實。
“沒事,佳佳除了我誰也不咬。”司馬懿悠哉抿了口杯中佳釀,滿嘴醇香,“這就叫主兔情深。”
見自家弟弟一副兔子咬我我自豪的樣子,司馬朗恨鐵不成鋼,拎着郭嘉耳朵就要丢去外面的籠子裡,卻被郭嘉兔腿一蹬給逃脫了。
不要哇,我還沒吃席!
郭嘉一路狂奔,不小心撞到了一名剛端完菜準備退場的侍女。
圓滾滾的小身軀被猛得一踢,換了方位,向着紅毯過道滾去。
郭嘉先是撞到一雙雲履靴,之後便被曹植彎腰輕輕捧在手中。
“我來遲了。”曹植攜着手中白兔拜下。
“無妨。”曹操今日興緻極佳,“子建不妨就以白兔為題,賦詩一首,就當自罰吧。”
曹植目光盈盈一轉,望向了手中的郭嘉,侃侃道:“紅眸深處藏妙玄,白毛浮雪映晨曦。”轉而曹植目光瞥向甄宓,此時甄宓正與郭照耳邊竊語正急。
于是緩緩念出下半首:“月下獨行影成雙,兔兒幽遊夢正長。”
曹操挑眉道:“今日詩風怎如此調皮,這不像是你的風格啊。”
曹植拜道:“确實不是,兒臣前幾日剛結交位詩友,恰巧就以白兔為題作了首小詩。兒臣這會也想不到别的,就拿來借花獻佛了。”
曹操捋着胡子,眉間一揚:“又交詩友了?姓甚名誰呀?”
曹植往客席看去,隻見甄宓站起盈盈一拜。
“父親。”
曹操大笑:“原來是宓兒啊,作得不錯,賞!”
語音剛落,一位亭亭侍女便獻上枚玉兔霜簪,小心為甄宓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