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海道:“哥,密道就在後面,我們走吧。”
韋小寶幾步邁上,望了望後面的路,舉頭之間,豁然開朗。原來陳天啟動的機關,是由兩道石門而成,剛好将圖宇他們,和密道隔開,是以,莫說密道不為人知,便是方思峒,将密道所在昭告天下,圖宇一衆,也決計無可由此,逃出生天。
“密道?!太好了!這樣一來,不用費力,去破解其它機關了!”圖宇,聽項海提到此路其後,設有密道,不禁喜形于色,便即率衆調頭,緊随韋小寶三人而行。
腳步方出,壇内,突發轟隆之聲,震耳欲聾。塊塊巨石,自穹頂接連砸落,宛似天神震怒,降罰人間,腳下滾滾流沙,從四面八方,訇然湧入,如怒潮萬丈,咆哮而來,頗具地動山搖,石破天驚之勢。壇内沙塵頓起,騰出道道黃煙,兩尺之外,已不可見物。
“這樣下去,我們會被活埋的!快從密道出去!”韋小寶摟着雙兒和項海大喊道。
憑着記憶,項海隻用片刻,就找到了入口,然密道,雖已被掘大,卻仍顯逼仄不堪,僅容一人通行,項海拉過韋小寶,語出急切:“哥,你先走!”
“這前面我又不熟,你帶路吧!”不等項海回應,韋小寶已然一把,将他推在身前,拉上雙兒,又扯着脖子喊道:“後面的走快點!!”
手腳并用,連滾帶爬,才在最後一刻,鑽出了地表,回首望去,身後,唯見狂沙噴湧,将一切吞沒。
九死一生,總算有驚無險,韋小寶攤開雙腿,坐在地上大口喘息,舉頭,望着即往西沉的驕陽,勾出幾分笑意。他轉過頭面,看看項海,暗自慶幸,“想不到小海,身手還挺靈活的,要不是他,記得方思峒留下的這條密道,老子今天,恐怕真要見閻王爺了。”
“媽的!兩道石門之間,竟然還有‘恨輕兒’!我們剛才一離開,重量突然變小,機關連着的巨石,就像秤砣一樣,砸到下面,觸發了‘怒沙鼎石’機關。陳天真夠狠的!!”圖宇越想越氣,将手中鋼刀,狠狠插在地上,怒罵不止。
些許休整之後,韋小寶,見大家,無不灰頭土臉,滿身是汗,說不出的狼狽,起身,向圖宇,和呂舟走去,“兩位大哥,大家死裡逃生,都很累了,這裡荒郊野外的,我們,還是先找地方休息休息吧。”
“這裡離淮安不遠,我們就去那兒吧。”呂舟接過話來,提議道。
衆人定了主意,韋小寶,一邊帶隊,向淮安城開進,一邊和圖宇,呂舟等人,天南海北地胡吹爛扯,也正借此良機,他才得知,這座所謂的新壇,其實早已存在,原先,是一座古墓,隻是不知何時,為何人所建?聖龍門,逃離徐州之後,便鸠占鵲巢,将它改為了據點。隻不過,圖宇全料不到,陳天,竟會啟動自毀機關,誓要将他們,置于死地。而聖龍門,自陳天之下,共分九舵,掐指一算,圖倫為首的乾龍舵,和陶艋為首的燭龍舵,已在嵩山覆滅,飛龍舵舵主徐明,被桑結殺死,其餘舵下兄弟,在亂鬥之中,已無人生還。圖宇和呂舟,正率坤龍,淵龍舵餘下弟兄,跟自己同行。雲龍與仙龍兩舵,恐怕還跟在陳天身邊,而蛟龍舵,與舵主秦磊,還有玉龍舵,跟舵主馬庭,仍不知身在何方?
入夜,靜空明月高懸,屋内燭影閃動,客房裡,雙兒被韋小寶壓在身下,忽然兩行淚水,簌簌而落。
“雙兒,幹什麼哭啊?是不是,我弄疼你了?”韋小寶急忙問道,眼中,飽含柔情。
雙兒擡手,拭了拭早已模糊的雙眼,搖着泣道:“小寶,都是我不好!沒有保護好你,讓你受了這麼多傷!!”望到小寶身上,那一條條縱橫交錯,觸目驚心的傷痕,雙兒語不成聲,眉目凄楚,熱淚,倏奔淌而下。
“不哭,不哭!”韋小寶,看雙兒這樣自責,忙安慰道:“都過去了,别哭,别哭嘛,再哭,都不漂亮了。”說罷,輕輕,吻上了雙兒,那如桃花一般,清麗的兩瓣紅唇。
“對了,我們在嵩山分開以後,你是怎麼得救的?”韋小寶側過身子,将話題扯開,目光,盡是憐愛,思念之情。
雙兒用手指,輕輕拂了下臉,咽下淚意,“那天,我落下山崖之後,撞斷了一顆大樹的枝桠,掉進了河裡,就這麼,被沖到了下遊,幸好,我緊緊,抱住了河中,漂浮的枯木,才沒被淹死。可沒過多久,我就昏了過去,在三緣觀醒來,我才知道,原來自己,已經昏迷了快一個月。我摔傷了腿,走不了路,隻好暫時住下,我拜托觀裡的道長,留意你的下落,可卻什麼,也沒有打聽到。我怕你,被神龍教的人抓住,傷好以後,就立刻,往嵩山,還有徐州的方向趕來,想不到剛走幾天,就有了發現。雖然他們的聯絡暗号,和之前不同,但行事作風,卻非常相似,于是,我就跟上了他們,可跟到江蘇,他們又突然消失了。我急得到處尋找,又過了些天,就看見桑結,正帶着不少人,在附近出沒,我偷偷混在其中,才發現,原來他們,是打算闖進聖龍門的總壇,我想,你可能,也被抓來了這裡,就跟着闖了進來。想不到,真的讓我找到了你!進來以後,桑結他們,突然停下腳步,靜靜觀望,我一下就看到了你,于是,就偷偷擠進了人群,好不容易,才擠到前排。方思峒,他暗算你的時候,我……我沒來得及……當時……”雙兒倏忽垂首,滿懷歉疚。
韋小寶,聽着雙兒的經曆,愁眉深鎖,将她攬入懷中,心中痛楚已極,“雙兒,真是委屈你了……”
“對了小寶,你在嵩山,是怎麼得救的?還有,你跟方思峒說的那些……荃姐姐她們怎麼了?”和小寶的重逢,無疑,是為她曆盡風霜,與艱辛的旅途,送來了一份,莫大的欣喜,令她,竟一時忘記了去問這些,早該開口的問題。
“那天,掉下懸崖之後,我覺得好疼,好疼,跟着,就什麼都不知道了,等我醒過來的時候,才知道原來,是皇上救了我……”說到此處,韋小寶,有些哽咽了。
“皇上去了嵩山?”雖說小寶,被方思峒暗算,卻能逃過一劫,安然無恙,自是皇上,将寶衣賜還之故,可皇上,會微服南下,遠上嵩山,卻仍是讓雙兒,陡然一驚。
“嗯。我把自己,這幾年的經曆,都告訴了皇上,他希望我,跟他一起回京,并答應,會幫我尋找你的下落,還有,徹查神龍教的事,就這樣,我在少林寺,養了幾天傷,就跟着皇上,回了京城……”
雙兒,聽着小寶的話,很是不解,“小寶,你之前,不是說不想再回京城了麼?這些年,我們一直隐姓埋名,就是怕皇上,知道我們的行蹤,可你……”
“我明白……”韋小寶抿了抿嘴,擠出一個,謹含歉意的笑容,突然,又很是傷感,迷茫,“可是,如果沒有皇上,我在嵩山,就已經死了……”一泓熾烈的熱泉,在眼中翻湧,他真的,不願再去想起,自己在嵩山,所經曆過的生死劫難,尤其,是那些天裡,小玄子,為他受了多少苦?
“小寶,不管你怎麼決定,我都會和你在一起。”凝望着,他眼中,臉上的神情,聆聽着,他言語之間,流露的一切,雙兒,雖不曾親身經曆,卻依然,能夠真真摯摯,實實在在地感受到,此時此刻,他心底,澎湃的感動。
“那荃姐姐她們呢?”
韋小寶無奈地,歎了口氣,将運莊之變相告,“我想,可能是我回京的事,被天地會的人知道了,不知道他們這回,又想要幹什麼?我偷偷跑掉,就是想來江蘇,找到天地會的人,查清楚荃姐姐她們的下落,把她們救出來,可是沒想到,卻和神龍教的人,冤家路窄。項海呢,也是我到了江蘇以後,才在無意間認識的,之後的事,你都知道了。”
步往淮安途中,他已從圖宇,和呂舟口中得知,靳忠和馬庭,率玉龍舵遠走之前,曾吞下‘蝕骨散’,立下不成功,便成仁之誓,而昨夜,就是藥效發作之期。至此心中,已自了然,将他妻兒帶走的,多半另有其人,而眼下,确認天地會衆兄弟,跟十八哥的安危,已成當務之急,不僅如是,找到衆位兄弟,問清當晚,與其後種種,于找尋妻兒,和莊家下落,亦是磨刀不誤砍柴工。
“小寶,要是皇上,知道你又去見天地會的人,那……還有,三少奶奶她們……”聽小寶此話,雙兒,不禁憂慮滿腹。
韋小寶,卻并不在意,語氣,雲淡風輕,“所以這次,我們要想辦法悄悄把她們救出來,一切都要小心行事嘛,我現在,把這些聖龍門的人帶在身邊,将來呢,也好把一切,都推到他們頭上,等解決了這件事,我就給你,把茶莊開起來。”
“你……還記得?”雙兒輕輕問着,幸福地笑了。
“當然啦,我答應過雙兒的,大丈夫一言既出,什麼馬也難追啦!”韋小寶信誓旦旦,一副自信滿滿之貌。
“是驷馬難追啊!”
“哎呀,知道了,我會念書的啦。”輕紗暖帳,月影流光,兩人熄了蠟燭,相擁而卧,享受着,這久别重逢的,一晌良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