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身于,這一片溫暖,與感動之中,韋小寶,沉沉地,睡了過去。
“小桂子,小桂子……”見他脈象,已十分平和,康熙,輕喚了他幾聲,緩緩,站起身來,負手,伫立在,一抹朦胧月色之下。
數十名侍衛,先後經傳而入,“啟奏皇上,除了,曾出現在乾清宮外,後來,又被韋爵爺引走的黑衣人,仍一切不明,宮中二十餘名刺客,已全部伏誅。”
“哦?”康熙,露出稍許驚異,“你們之中,難道沒有人看清,那個黑衣人的樣貌,體态?”
為首那人,旋即跪身,“奴才無能,我們按照皇上的吩咐,在承乾宮,景仁宮,永壽宮,慈甯宮等各處設伏,起初,我們還想着,能夠活捉幾人,再嚴加審問,但刺客武功不凡,又碰巧遇到幾位太醫,會診過太子的病情,回到太醫院,他們一出手,就打傷了太醫,還殺了我們幾個兄弟,奴才隻好下令,将他們擊殺,之後,奴才收到消息,說纏鬥之中,其餘刺客,都在向景仁宮,和慈甯宮方向聚攏,奴才,謹記着皇上的叮囑,絕不能驚擾了太後,跟衆位皇子,娘娘,情急之中,實在自顧不暇,請皇上恕罪!”
“景仁宮,慈甯宮……”康熙暗自凝思,“和乾清宮,不在同一方向,黑衣人的行動,的确古怪。”聽到其餘刺客,已經永遠,閉上了嘴巴,康熙,露出了一個滿意的微笑,“起來吧,認得刺客的武功麼?”
“回皇上,刺客使的,是‘五虎斷門刀法’,還有雲南沐家的嫡傳武功。”
康熙,輕輕颔首,“今夜之事,以後,就不要再提了,你們三個,先送韋小寶,回府休養,既然幾位太醫,都受了傷,那明日一早,再着太醫院掌院,到鹿鼎公府,其它人,先退下吧。”
“奴才遵旨!”
見衆人離去,康熙一聲令下,又見二十餘名侍衛,由暗中步出。
康熙目光凝重,輕聲道:“巴彥他們,還沒趕回來麼?”
“回皇上,隻怕還有幾日,才能回京。”
康熙依舊負手,踱至東牆,“深宮之中,竟藏有如此隐秘的通道,試問,我大清顔面何在?多虧了你們,在無意中發現了它,讓朕,能夠借此,暫避兇險,實在功不可沒,否則今晚,後果,真是不堪設想。這條通道,究竟通向哪裡?宮中,這樣的密道,還有多少?又是什麼人,出于什麼目的,在什麼時候挖掘?這些,都要查個水落石出,明日一早,你們傳朕的口谕,到内務府,賞你們每人,一百兩銀子。”
“謝皇上恩典!”
“密道的事,朕不希望,再有任何人知道,尤其,是太後!”
“奴才遵旨!”
日上三竿,韋小寶,才迷迷糊糊,醒了過來,他坐起身子,木然,看着周圍。他還記得,傷重垂危之際,小玄子,對他說過的話,他還記得,自己,靠在那人懷中,心底,那份滿滿的溫暖,那一颦一笑,一字一句,都令他,覺得那樣真誠,那樣感動,那樣幸福。
站起身來,動動腿腳,伸伸手臂,覺得傷痛,已經無礙,慶幸自己,又逃過一劫,他洗了把臉,走出屋去。已近正午,陽光,柔和地,曬在他臉上,身上,縷縷清風飄過,隻感心境怡朗,說不出的暢快。
管家見了韋小寶,對他頸上的淤痕,關切不已,言及張太醫,奉皇上之命,前來探望,由清晨至今,已恭候多時,要認認真真,為他瞧一瞧身體,并傳來皇上口谕,說要是沒有大礙,就傳他進宮,有要事相商。
韋小寶猛然記起,昨夜,自己在練功房中,昏昏睡去,那,天地會的兄弟呢?他心下驟緊,不敢怠慢,忙叮囑管家,不要亂說話,換了件高領上衣,遮住頸上的傷痕,才出外相見。敷衍了張太醫幾句,約好進宮面聖之後,定自行,前往太醫院瞧傷,便即匆匆,趕去了昨夜入宮之處。
天地會衆人,早已無蹤,見附近,又全無打鬥之痕,韋小寶,長舒了一口氣,才不緊不慢,繞回了自己,平日上朝的路,套上官服,進了宮去。步至上書房,康熙,放下手中奏折,示意他,将大門關好,起身道:“小桂子,身體,感覺好些了嗎?”
“多謝皇上關心!奴才,應該是昨晚,被吓到了,現在沒事了。”
“真沒事了?”
“嗯。”韋小寶鄭重答道,“不知皇上,傳奴才前來,有什麼要緊的事?”
康熙點點頭,輕歎了口氣,“小桂子,昨天,你離開皇宮之後,都去了哪裡?”
韋小寶,動了動眼睛,“回皇上,奴才昨天,離開皇宮之後,在街上轉了轉,就應邀,去了索大人府上飲宴,賭錢,不止是我,還有明珠,康親王,好多大人都去了啊。”
康熙微笑道:“你小子,這次回來,肯定,又沒少收禮吧?”
韋小寶聞言,尴尬一笑,“啊,皇上,真是料事如神呀,奴才當朝為官,受皇上天恩,吃的,是朝廷的俸祿,正所謂,皇恩浩蕩,奴才,就算吃上幾輩子,也吃不完,又怎麼敢,收受禮物呢?奴才無才無能,就算有人,想巴結奴才呀,也不過是想奴才,在皇上面前,給他美言幾句,好有機會,大展拳腳,精忠報國。奴才,不過是昨夜手氣好,賭錢赢了點。”
話至此處,韋小寶,已心覺不對,“不是說,有要事相商的麼?怎麼皇上,卻和自己拉起家常來了?”
康熙苦笑一下,抿了抿嘴,接續道:“那,飲宴之後呢?”
韋小寶,歪了下腦袋,“之後,奴才回到府上,見了溫有方,收到皇上,送來的禮盒,想起皇上,對奴才這麼好,當時,就感動得哭了,現在也是……”說着,食指,已攀上了眼眶,假裝抹起淚來。
康熙神色漸異,卻還是如先前一般,平靜如水,“再之後呢?”
韋小寶頓了頓,“皇上,奴才昨天,喝醉了酒,有些事,記得不大清楚了,還是請皇上,給點兒提示吧。”他已猜到,康熙想問的,究竟是什麼,隻是眼下,他并不知皇上,對此事知道多少,隻好,先将話題抛還,再随機應變。
康熙聽言,點頭道:“好,那朕,就給你點兒提示,你看清楚。”說着,便以指為刀,耍出幾式“五虎斷門刀法”,又放慢了動作,在韋小寶面前,打出兩招。
“是,‘五虎斷門刀法’麼?高山流水?!橫掃千軍?!”韋小寶,看得冷汗直流,“看來皇上,已經……我要再裝傻充愣,皇上,一定會龍顔大怒,為今之計,隻有懇求皇上,念在昔日的情分,饒我一命。”
“想起什麼了嗎?”康熙神情自若,不辨喜怒,語氣,卻冷峻非常,令人膽寒。
“小桂子該死!求小玄子,皇上師父饒命!!”韋小寶瑟瑟跪下,一動也不敢動,心裡,卻在不停地打鼓,“皇上把我叫到上書房,看來,是沒有要将事情,張揚出去的意思,不過,皇上知不知道方怡的事呢?押大好還是押小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