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行了别誇了,我們馬上出發。”韋小寶打斷了徐天川的恭維。
衆人魚貫而出,在幾人的悉心引路下,韋小寶依早年陶紅英所授之法,來到西側宮牆之外,轉身對錢老本道:“我熟悉宮裡的路,不過,不知今夜宮中,戒備如何,你們在這兒等我,見機行事。”
錢老本抓着韋小寶,将一張繪有聯絡暗号的紙條,塞到他手中,“韋香主,做好最壞的打算,今夜過後,京城,恐怕待不下去了,等你救了方姑娘回來,我們接上你的家眷,兵分幾路,到南方會和,再共謀大事。”
“烏鴉嘴!”韋小寶白了他一眼,心道:“接老子家眷?你知道老子家眷在哪兒嗎?!切!”
無暇再言,韋小寶自宮牆翻入,左右查看一番,不禁犯起難來,“皇宮這麼大,方怡到底在哪兒?這死賤貨,可别傷了小玄子,也别連累我們一家。”
曾任禦前侍衛副總管的他,對宮中情況,很是清楚,正欲避開侍衛,向東而行,卻不想,已被人從身後,點了穴道。
對方,将韋小寶轉過身來,“你們……”韋小寶張口欲言,卻被人飛快,以極重的手法,點了啞穴,再發不出半點聲音,隻見白寒楓,蘇岡,敖彪等沐王府十人,身着黑衣,不知何時,竟已摸進宮來。
他們挾着韋小寶,迅速奔襲飛竄,匿身在怪石嶙峋的假山山洞之中,此處極為幽蔽,若非親身踏足其内,外人絕難察覺,這也正是為何,當年茅十八,被韋小寶救下之後,得以在宮中栖身數日,而不露形迹。
三人圍作一團,餘者貼洞壁而立,白寒楓首先發問:“如今,小公爺被人殘害,就麻煩你,帶我們去找鞑子皇帝,給小公爺報仇!”說着,便一把,掐住了韋小寶的脖子,“你要答應我們,去找鞑子皇帝,就點點頭,我們不但不會殺你,還會對你的大恩大德,感激不盡!要是你冥頑不靈,就别怪我不客氣了,大不了魚死網破!”
敖彪接話道:“韋兄弟,小公爺之死,是我沐王府的家事,本不該将你牽涉其中,隻是,此仇不共戴天,皇宮内苑,又戒備森嚴,你若不肯相助,我們恐怕,絕無勝算,隻好得罪了!”
韋小寶心中,一片死寂,他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你們這幫王八蛋!帶你們去害小玄子,老子,老子死也不肯!!”他心裡,這樣想着,拼命地搖着頭。
白寒楓氣惱之極,手上之力,猛然施緊,片刻後,韋小寶面色,已成绛紫,頭側青筋暴顯,腦中一片空白,雙唇大張,奮力吮取着每一縷,能從白寒楓指間,漏過的空氣,痛苦極了,身體,在不受控制地抽搐,視線,都已經模糊了。
“你答不答應?!!”白寒楓,見他不肯屈服,頓時怒發沖冠,五指盡力掐去,殊不知,韋小寶頭頸,早已被他鉗死,他數次想要點頭同意,皆以失敗告終,須臾間,韋小寶雙目已白,随即,昏死過去。
敖彪見狀,忙示意白寒楓停手,幾人萬沒料到,平日裡,如此貪生怕死的韋小寶,何以有這般骨氣?他們立刻,将韋小寶弄醒,蘇岡一掌,拍在他胸口之上,此掌力道極大,韋小寶隻覺五髒六腑,皆如翻江倒海一般,晚宴時後,所吞入腹中,還未全消化的食物,酒水,都被這一股勁道,打得噴湧出來,整個人,向後疾速退去,後背,與山石激烈一撞,面朝地面,倒了下來。
韋小寶,被這幾人翻過了身,全身僵硬無力,仰面朝天的他,無法借力點頭,隻能任由他們,肆意折磨,他幾次,想要運起“龜息功”假死,卻都如那晚,在運莊時一般,無一成功。當年,沐王府若幹人等,夤夜潛入,欲行嫁禍,就是在這宮裡,吃了禦前侍衛的虧,悉數被擒,此番沐劍聲遇害,他們,雖對康熙恨之入骨,卻也絕不再敢,貿然行動,做無謂犧牲。眼下,隻有韋小寶,能帶他們找到康熙,報這血海深仇,誰成想,這滿清走狗,竟有如此铮铮鐵骨,氣急敗壞的幾人,根本不給韋小寶再表态的機會,不斷拳掌輪施,向他胸腹猛打,恣意發洩着心中的恨意。
三人之中,尤以白寒楓最甚,當年,因白寒松之死,天地會,與沐王府結下仇冤,隻可惜不久,韋小寶,就利用自己,在宮内的關系,救了劉一舟,方怡等人,之後,由沐劍聲做主,此仇一筆勾銷,可在他心中,又怎能輕易放下,這失手殺兄之仇?但無奈,技不如人,自忖決計,不是徐天川的對手,隻得轉而,将自己的怒火,燃到韋小寶身上,對他下手,極是狠厲。
自當年,韋小寶,從吳三桂手上,将沐王府衆人救出,他們從此,便被天地會,處處壓上一頭,白寒楓,蘇岡等人心中,自是大為不忿,此次,引韋小寶前來,報仇還在其次,最重要的,是能一舉,為反清複明的大業,創下偉績,自此吐氣揚眉,重振雄風。
虧得敖彪,在一旁不時相勸,出籠猛虎般的兩人,才未因新仇舊恨,失了心智,韋小寶,是他們完成計劃的唯一希望,毒打洩憤之餘,也隻得刻意避開要害,如若不然,他縱是有鋼筋鐵骨,也早已命喪黃泉。
當然,留他性命,也不過一時之計,衆人深知,今夜之事,絕非君子所為,一旦走漏了風聲,沐王府,非但清譽無存,更定會,受盡千夫所指,遺臭萬年,所以,他們早想着事成之後,便毀屍滅迹,瞞天過海。
時間,一點點過去,他們深知,多待一刻,便多一分變數,少一分勝算。眼看着他,已吐了不少的血,再這樣下去,韋小寶,非被他們活活打死不可,幾人目光相接,敖彪和蘇岡一左一右,架起韋小寶的臂膀,白寒楓抽出一柄短刀,置在頸上,氣聲威逼道:“你再不帶我們去找鞑子皇帝,我現在就殺了你!!”說着,稍一施力,冰冷的鋒刃,已劃開了肌膚。
韋小寶心如鼓擂,擰着臉,終于點了點頭,白寒楓這才将他身上的穴道,盡數解開,“立刻帶我們去找鞑子皇帝,别耍花樣!!”
全身,似要寸寸碎裂一般,疼得徹心徹骨,他死咬着牙,在地上掙紮了半晌,才勉強站起,他捂着胸口,擦淨血漬,一隻手扶在假山上,滿頭是汗,眉間緊鎖,體内,卻順暢了許多,仿佛在般若堂,和澄觀一起練功的那時,他心頭,不由一喜,痛苦滿滿地道:“跟我走。”
“啊!”白寒楓,狠狠擰起韋小寶左臂,似要将其扯下來一般,押着他,艱難走在前面,其餘衆人,則緊緊跟在身後,韋小寶,強忍着鑽心的劇痛,踉跄着步子,心道:“我要是現在,突然沒了氣,他們一定會懷疑的……”
他使出了千術中的掌藏之技,神不知鬼不覺,将中秋那夜,鎮上孩子,送贈的奇奇果,移至掌中。
那夜之後,他一直遵從着孩子的囑咐,小心保管着,生怕這果子,不再新鮮,此際,他不及再想,趁人不備,一個跌步,向前跪去,将它送入口中。奮力一咬,苦澀之感,瞬間已極,韋小寶,順勢運起“龜息功”,将口中汁液,緩緩吐出,身子,則直挺挺,向地上倒去。
“喂,别耍花樣!”白寒楓見他如此,立時慌了神,幾人忙看了看四周,随後,擡着韋小寶,折回山洞之中。
蘇岡見他,忽又血流滿臉,也是吓了一跳,伸手,竟探不到他的鼻息,更摸不出半點脈象,心中大駭,“不好!他死了!”
“我早就告訴你,下手别那麼重!唉!”敖彪牙關緊咬,錘了白寒楓一拳。
白寒楓急忙反駁:“我下手重?剛才是誰,一掌打得他吐了半天的血,幾次昏死過去?要我說呀,就是蘇岡把他打死的!敖彪,你也有份兒!”
“我明明已經避開要害了,我哪兒知道他這麼不禁打?!再說,我就打了他十掌,你可倒好……”面對白寒楓的指責,蘇岡很是不服,争辯道。
“行了!别吵了!!”敖彪心煩意亂,制止了二人,“都怪我們失手打死了他,現在,隻有我們自己,去找鞑子皇帝了!”
“不行啊!皇宮這麼大,我們又不熟悉,怎麼找?!當年歸家三人,就是因為這樣,才……”白寒楓隻覺敖彪此言,太過莽撞,疾言反對。
蘇岡斜睨一眼,盡是鄙夷,“不然怎樣,難道就這麼回去?我們既然入宮,早該視死如歸!要是貪生怕死之徒,自己回去就是了!”
“不錯,我們今日,誓要為小公爺報仇!”身旁七人,亦附和道。
白寒楓無計可施,隻得跟着他們,将韋小寶屍身,安置在洞内,他們約好,分頭向幾個不同的方向,尋找康熙,一旦有了發現,就發出信号,立即行動,随後,蒙上面幕,四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