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還沒顧得上排座位上課，周吾的家長就來了，十二班集體上自習，辦公室離班裡不遠不近，也不知道是隔音不好還是聲音真的太大了，隔着好多堵牆，還關着門都能聽見激烈的吵鬧聲。
大緻意思太好懂了，無非是周吾的爸媽先哭了一陣，然後痛心疾首地說什麼“養你有什麼用是為了讓你尋死嗎”之類的令人雪上加霜的言論。
王鵬眉頭皺起來，看着眼前面無表情好像個破布娃娃的周吾，再看看這對情緒激烈的家長，他好像知道這學生為什麼這麼極端了。
消耗了一番體力的向愈趴在桌上睡得不怎麼安穩，時不時炸耳朵的聲音就傳過來，别提多煩人了，偏偏等了半天還在吵。
“吵死了。”
他一拍桌子“砰”地站起來，從教室後門出去，叽叽喳喳讨論的學生都停下來回頭看。
一個女生說：“哎哎，向愈出去了。”
“他好像是去辦公室了？”
索琛第一時間就看見他出去了，出于不知道什麼想法，從前門兒也跟出去了。
趙乾人都懵了，跟孫禮和鄭旺對視一眼，今兒個怎麼回事兒啊，摸不準脈，老大都出去了他們不得尾随跟出去瞅瞅。
剛出了一檔子事兒，學校要求誰也不能出班級，于是其他學生大着膽子從窗戶扒着看，“我靠，索琛也出去了，這倆大佬不會出去幹架分出勝負誰當扛把子吧？”
“啊？真的假的？！開賭局嗎，我出十塊錢買索琛！”
“我也來！”
“帶我一個……”
向愈好看的臉上帶着點戾氣，掠過好幾個班往辦公室走，引得大家全都走神往走廊看。
“我說周吾家長，您二位先……”
門應聲彈開——
“閉嘴。”
“您二位先……先閉嘴。”王鵬順着這話茬兒就說下去了，說完才意識到門口的人。
出聲的是向愈。
“這是？”
“介紹一下，這是我們班救了周吾的同學，向……”他翻了一下名冊看到顯眼的最後一名：“咳咳，向愈。”
對方情緒反倒激動了：“喔！我說呢！就是你把我兒子捆起來了？”
向愈都懷疑自己耳朵聽的是什麼狗在說話。
“叔叔阿姨，二位要是不會說話可以把嘴捐了。”向愈眯眼笑起來：“不知道的以為不是我把他拉下來，而是我把他推下去的。”
王鵬也皺眉更深了，沒見過這麼不講理的人。
“哪兒來的混小子？你知道我兒子從小多金貴嗎，他從小就balabalbalba……”
後面說的什麼向愈沒聽清，他直直地看向周吾：“這就你爸媽？”
周吾現在冷靜下來，認出是向愈把他拉下來的，點了點頭給了回應。
向愈笑，帶着點兒不羁又諷刺的味道，那表情好像在說：我好像突然知道你為什麼尋死了。
那面周吾的媽還在喋喋不休：“早知道你這麼不争氣，我還不如趁着年輕再生一個，讀成這樣你也不要讀書浪費錢了，趁早辍學以後供養你弟弟！”
向愈本來沒什麼反應，聽到這句倏地轉頭。
“再生一個，所以呢，之前的孩子就該死嗎，之前的孩子就應該被扒着吸血？”眼底的冰涼瞬間化為實質。
男人一臉不屑：“哎你個小孩兒，我家的事兒跟你有什麼關系啊，我老婆在跟我兒子說話。”
周吾呆呆愣愣的，好像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父母。
他蹲下身指着周吾校服褲子口袋上的劃痕：“看見了嗎，這個，彈簧刀的印兒，不出意外的話，讓人劃的。”
再深一點兒就劃到大腿了。
“彈簧刀？”
王鵬趕忙低頭看，為啥向愈能知道這是彈簧刀的印兒另說，現在顯然是周吾這印記怎麼造成的更重要。
王鵬：“周吾，他說得是真的嗎？”
少年有些怯懦地點頭：“……校外那幾個人，總找我要錢。”
王鵬急切道：“哎呀！你遇到這種事怎麼不告訴家長呢！”轉念一想，這種家長，告訴了好像也确實沒用。
果然下一秒兩人一唱一和的：“挺大人了還能讓小混混威脅了，你們學校也不管的嗎？我說我給你的生活費花那麼快都哪裡去了。”
“就是。”
向愈爹媽沒得早，學習差勁這事沒什麼可說的，但自認為被教育得三觀還算正，對此嗤之以鼻。
連王鵬也都覺得面對這樣的父母豈止是不敢苟同。
向愈沒看他們：“黃三兒那夥人。”這是陳述句。
是個聽到就害怕的名字，周吾給了點反應，點點頭。
“那群垃圾。”早該收拾了。
王鵬聽出苗頭，忙道：“有事兒學校解決，你們學生之間不許私下去啊。”
向愈面上點頭，心說初中的時候這幫人就校門口附近晃悠，這都幾年了，學校要能解決早解決了。
他垂頭看周吾：“你還想死嗎。”
“哎你怎麼說話的！”
那倆極品父母又開始叽叽喳喳吵人。
向愈垂眸，隻是跟他要一個回答：“問你，不想死了，放學就跟我走。”
周吾正視這個救了他名聲又被傳得不怎麼樣的少年，離他很近這才看清楚他的臉，沒什麼特别的神情，是過于鋒芒的好看，如果不是出這場意外，大概下輩子他也不會跟這種學生有什麼交集。
可他莫名人生第一次看到了語文書課本上描寫的那種“值得信任”的樣子。
“你是說……”
“嗯。”向愈應了聲。
“可是……”
“沒什麼可是。”
王鵬想無視都難：“哎，你倆小孩兒在我眼皮子底下商量什麼呢？别搞什麼花樣啊！”
周吾眼一閉心一橫：“對不起老師，給班級造成麻煩了，我一時想不開，我不想死了。”
換來的不是父母的寬慰，而是更進一步的叫罵。
此時警察也來了，簡單了解了情況後對周吾進行了批評教育，畢竟從他們的角度來講，也是人沒事就好，同時表揚了向愈，見義勇為的心是好的，但要注意方式方法，向愈點頭馬馬虎虎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