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侍衛伸手幫他順這口氣,低聲抱怨道:“這樣豈不是便宜了他們。”
裴鳴臉上咳的一片潮紅,拍了兩下他的手臂,示意他給自己端茶,喝水壓下咳嗽後,斜眼冷笑一聲。
緩聲解釋道:“給李書怡兵權,但是送郡主去匈奴聯姻;給許念丞相的權力,但是把陷害姜雪松的事情算在他的頭上,讓太白厭棄他;給金家後位,但是金靈兒這輩子都不會有孩子。”
他聲音說的很慢,但是話裡的兇狠意味都快要溢出來了。連小侍衛聽過之後都不免在心底暗暗說一句老奸巨猾。
“國公爺是不是把秦王給忘記了,他也是手裡有兵權的王爺,不能大意。”
裴鳴擺擺手,一臉坦然道:“等李書德反叛後讓他調兵去鎮壓,李書衍不足為懼,隻要暗中除掉他那個瘋子弟弟就好。”
小侍衛眼珠子來回轉,實在想不明白這是什麼道理,放着威震匈奴的秦王不處理,反而去殺他的弟弟?
裴鳴都不用擡頭看就知道他想不通,伸手撈過桌上的燭台,眼睛盯着燭火搖曳,伸出兩個手指将火捏滅。
聲音沙啞,眼神中帶着些許悲涼地開口:“他活不長的,早些年中過毒,否則也不會任其在翼州坐大。”
小侍衛嘴比腦子還快,趕緊半彎着身子湊近好奇道:“是誰?”
“陛下。”
這兩個字一出,小侍衛立馬站直了身子,這種事情不是他一個侍衛能随意插嘴的。
裴鳴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捏蠟燭時被燙的微微發紅,像是不過瘾般把手指蘸進了融化的蠟液裡,感受着指尖傳來的熱意,多了幾分向死而生的決絕。
“太後娘娘那邊怎麼說?何時能進宮?”
“和娘娘說了您身體的情況,娘娘哭了,說願意聽從安排。”
裴鳴輕聲歎息一口氣,自己對這個小女兒多有虧欠,算了,下輩子還吧。
“給陛下遞帖子,明日我與娘娘進宮。”裴鳴安排完最後一句,精神不濟地靠在躺椅上,緩緩閉上眼睛。
小侍衛看着他陷入沉睡的模樣,心裡稍微有些酸澀,好好的一個人,怎麼突然就病的這麼重了,要不是找了許多大夫來瞧,他都要懷疑是有人下毒了。
轉過天來一大早,今日不用上早朝,李樂安卻還是規矩地坐在勤政殿裡批奏折,這段時日他也開始學着自己處理朝政,畢竟不可能一直依賴别人。
太監推門進來,快步走到他身邊,低聲禀報道:“陛下,順國公和太後娘娘到了。”
李樂安手上動作一頓,筆尖的墨汁滴落,奏折上平白出現一大團污漬。他卻沒注意到,手裡的筆越握越緊,幾個喘息之後才像是做好了準備,悶聲吩咐:“讓他們進來。”
吩咐完,李樂安便停下筆,整理了一下衣服,确認好自己現在看上去像是一個真正的帝王,他把手搭在扶手上,卻又覺得有些拘謹,轉而又放在桌上,希望自己能有些帝王氣勢,好叫自己的母親和外祖敬重幾分。
在太監去傳話的這一小短時間裡他不停地調整姿勢,直到聽見腳步聲,趕緊坐直身子,清了清嗓子,沉着臉看向那扇門。
下一瞬,門被緩緩打開,他不錯眼珠地盯着,隻是門後的兩人和他想象的有些不同,對方的臉上沒有往日那種不耐煩或嫌棄。
李樂安不敢置信地蹙起眉頭,桌下的手稍稍用力,細看看兩人,一個一臉枯黃穿着道袍,另一個瘦得脫相,被人推着進來。
到了門口,裴鳴從太後娘娘手裡接過拐棍,被身邊的太監勉強扶起來,隻這麼一個動作便叫他滿頭大汗。
太後站在一旁看着他搖搖晃晃的身子,眼眶瞬間便紅了起來,伸手扶住自己父親,然後轉頭看向李樂安。
就這一眼,便叫李樂安喘不上氣來,他呆愣地看着面前的景象,他已經許久沒有見過外祖了,竟然是病了嗎?
裴鳴倔強地拄着拐杖往殿内走,每走一步都要停頓片刻,他擡頭看向李樂安,見他一臉茫然就知道自己今天這個苦肉計奏效了。
裴鳴好不容易走到書桌前,輕推開太後攙扶的手,手裡的拐杖也扔到一旁,咣當一聲,單膝跪了下去,一時身子不穩,差點往一邊栽去,趕緊伸手拄着地才勉強穩住身子。
饒是李樂安有一顆鐵打的心現在也坐不住了,幾步繞過書桌伸手扶着裴鳴的手臂想要把人從地上撈起來,聲音帶着些郁悶:“順國公這是做什麼,朕免你行禮了。”
裴鳴滿頭的冷汗,側過頭看着他,強扯出一抹笑,拍了拍抓住自己手臂的手:“陛下,讓老臣行一次禮吧,以後恐怕是沒有機會了。”
說完費力地讓另一個膝蓋也跪了下去,輕微轉動身子好直接面對李樂安,他一臉地虔誠,腦袋磕在地上,聲音緩慢而沉重:“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