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懶洋洋地擡起頭:“我能有什麼吩咐?”
胡管家躬身告退,緩緩離開了書房。
少年回頭瞧了一眼溫同書,隻見那小孩穿着樸素,動作拘謹,一看就是窮人家的小孩,隻是皮相長得不錯,細皮**的,叫人格外想掐他的臉。
“你很高興吧?”
溫同書聽聞這聲,不由得愣了一下,擡起頭來,看見少年戲谑的神情。
少年輕蔑一笑:“你知不知道我爹是誰?”
溫同書的心“撲通撲通”跳起來,嗫嚅一下,道:“是府尹大人。”
“我朝疆域甚廣,府尹多了去了,府尹算什麼?”少年瞥他一眼,似嫌他沒見識,“我爹是從京中調出來的。他本是章丞相的學生,和當今天子一同讀的書,皇帝見了我爹,也要叫一聲師兄,明白嗎?我爹來這龍山府,最多三年便要回調,再回去,至少是二品大員。到時候,你也可以同别人炫耀,你是跟過朝中大官讀書的。”
溫同書抿抿唇,先是震驚府尹大人來曆如此之大,章丞相、天子、二品大員,這些都是他連聽都沒聽說過的人物,可還沒震驚完,他腦海中又浮現出家裡昏暗的燈光來。
他有什麼可炫耀的?
“你手裡那本《珠玉集》,便是章丞相編的,當然,具體怎麼編,都是我爹和章丞相其他學生一起弄的。好好讀,讀完了,不愁你考不上進士。”少年沒聽他說話,頗覺無趣,便轉頭寫文章去了。
溫同書默默翻開書,看編目,都是些文章,翻開第一篇,草草看過,便覺失落。
是時文。
溫同書并非沒讀過時文,在學堂時,夫子們也教過,但是他總覺時文詞藻富麗,幾乎句句用事,又兼對格式要求十分嚴格,根本不适合表情達意,故而一直不肯學。難不成,到了這裡,就是學時文嗎?
溫同書不敢問,隻味同嚼蠟地一頁頁翻過。
府尹是晚上才回到府中的,一回來便問了溫同書,胡管家回答:“今日來讀書了,隻是酉時回家去了。”
“他家中離得很遠?”
“屬下不知,小公子沒有說。”
府尹想想,道:“西院應該還有空房,收拾一間屋子出來,以後若是晚了,便讓他留在府裡休息。”
“是。”
“靖兒呢?”
“郎君剛與夫人用了飯,等着見府君呢!”
“讓他過來吧。”
少年得了通傳,高高興興地朝父親的書房跑去,還沒進門就喊:“爹!”
府尹無奈笑笑:“十五歲了,還是這麼不穩重。”
“爹回來了,我高興嘛!”
“你今日見到溫同書了?”
說起溫同書,少年就有些憋悶:“那個溫同書是個鋸嘴葫蘆,連話也不說,無趣得很!”
府尹寵溺地搖搖頭,他這個兒子活潑好動,一刻也不能閑着,溫同書卻是個怯懦安靜的性子,這兩人湊到一起,也不知好不好:“他文章做得好,字也寫得不錯,你莫要欺負人家。”
“知道了,我沒欺負他。對了,爹,文尚書府上來了帖子,請我去賞花呢!”
所謂文尚書,乃是已經告老還鄉的前任禮部尚書。文尚書的孫子也是十五六歲的年紀,來了兩次帖子請人,想推都推不掉。
府尹道:“那你便去吧,玩得高興便好,其他事情不必多說。還有,帶溫同書一起去吧。”
“知道了,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