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青黛起了個大早,哪怕嫌棄天涼都不敢耽誤。
好不容易将昨晚糊弄過去了,可不能現在出岔子。
天剛蒙蒙亮,謝漸鴻已經做好了餅子,吃過後背上行囊。
“嫂子,你衣服單薄,先把被子背在身上湊合會,到了縣城給你買棉襖。”
林青黛眯着眼睛,有氣無力的嗯了聲,順便将家裡唯一還算新的床單帶上,謝漸鴻看了看沒說什麼。
天冷,謝漸鴻也沒辦法,村裡的幾頭牛金貴的很,現在可沒人坐牛車,隻能靠雙腿走。
山路并不好走,前幾天剛下過雨夾雪,個别地方凍上一層薄冰,踩進去就是個泥坑,髒得很。
還沒走兩步,林青黛就覺得雙腳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幸好這具身體不僅能吃,而且體力好,走兩個小時竟然絲毫不覺得累。這要是以前,她怕早就癱倒在地了,以前日子苦過,但真沒走過這麼遠的路。
怕被謝漸鴻抛下,林青黛一點都不敢休息,也不敢叫苦叫累,多年後宅求生,她很會看人臉色下菜。
好在謝漸鴻發現了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虛浮,擰眉看着小步子磕磕絆絆的人,思量再三開口,“嫂子,步子邁大些更省力。”
林青黛一愣,大步走那不是爺們才能做的……啊,對了,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低頭應了聲,随即嘗試性将步子邁大些,更大些,雖不習慣,但确實快了不少。
上輩子她是禮部侍郎家的庶女,父親官職不大,家裡規矩不小。學習行走坐卧,她挨過很多荊條,走起來要蓮步輕移,是她刻在骨子裡的。尤其嫡母面甜心苦,教她規矩時份外嚴苛,就想拿到錯處懲治她。要她說,嫡母也是個表面文章,隻記得苛待庶女,卻忘了好好教育自己的親生女兒,白生生養了一股小家子氣,後來嫡女可沒少因為規矩出錯,還淪為上京城的笑柄。
原身是個能幹的,屋裡屋外一把抓,可不會像她這樣走路,她還要更小心些。
心底盤算還有哪些不同的地方,上輩子她沒機會去農家生活,這輩子的記憶更是如霧裡看花,模模糊糊,每個動作,沒個字眼都要揣摩好。日後哪怕換了個地方,她也不能掉以輕心。
心底的思緒不知不覺飛遠了,整個人機械的跟在男人後面。
謝漸鴻也發現身後的人雙眼放空,再瞧她發白的唇色,以為是身體不适不好意思說,不由得放緩腳步,“已經到縣裡了,再走十幾分鐘就能上車。”
“嗯?到了?”林青黛方覺身側已經換了天地。
之前在村裡見到草房子草窩棚,還以為那是窮鄉僻壤,身邊的人才穿着古怪,沒想到這傳說中的城裡更是不遑多讓!
她竟然看見女子梳了短發!和謝漸鴻頭發長度差不多!
小心隐藏眸中的驚濤駭浪,原來日子過久了,人的頭發也會變得随心所欲,就連剃成光頭也不會被說成不敬父母。
忽地叮叮當當一陣響,就見遠處一個呲着大白牙的男子騎着兩個輪子的車飛速沖過來,道路兩旁也都會投去羨慕的眼神。
記憶裡這東西似乎叫自行車,如果誰家有自行車,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可飛馳而過的男子看起來穿着一般,胳膊肘還打着兩個補丁呢,怎麼看都不像富貴人家的孩子!
謝漸鴻把人帶去了供銷社,像是對接頭暗号一樣寒暄幾句為人民服務,随後他提出需求,“兩盒桃酥,一瓶梨罐頭,半斤紅糖。”
售貨員見到軍綠色四個兜後眼睛一亮,聽到他買的東西,在看到他身後跟着的小媳婦,瞬間熱情勁兒沒了,“票有嗎。”
謝漸鴻遞上票,售貨員才不情不願的去拿東西,中間少不了偷看林青黛幾眼,似乎極為不解。
林青黛也不解,難道她長的有礙觀瞻嗎?為什麼這女子見到她後就一副前恭後倨的模樣?
醒來後她還沒來得及看看自己的模樣,僅看手就知道她的皮膚不是很好,身上全是肋骨,恐怕臉也好看不到哪去。
唉,白撿一條命已經是幸事,即便貌醜,她也不會嫌棄,容貌好壞都有自己的活法。
難怪前幾次有意無意的勾引謝漸鴻沒有半點反應,如果原身容色一般就有理由了,男人嘛,就是那回事,她可不相信有真正的正人君子。
“嫂子,嫂子?”
跑遠的思緒被扯回,林青黛擡頭撞進男人探尋的眉眼,神色一晃,趕緊低頭,學着原身的腔調,“咋了?”
謝漸鴻皺眉,有那麼一瞬,他竟然覺得嫂子在品評自己的容貌,一定是他多慮了。嫂子受了這麼重的傷,還要跋山涉水走這麼遠,反應遲鈍也是累的。
放緩聲音,“嫂子,一會我要去買車票,應該是中午十一點的客車,下午四點能到市裡,吃過晚飯後我們直接上火車,行嗎?”
林青黛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點頭。
謝漸鴻又問:“嫂子,這裡是錢票,你先買兩件衣服和你其他需要的,之後去右前方國營飯店等我,自己點兩個菜先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