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詩音微愣，許久，才輕聲道：“你既然已經知道了，又為什麼要問我呢？”

李尋歡道：“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你應該知道的。”林詩音的眼淚緩緩流下來，她凝視着李尋歡，哀傷道：“可我隻恨，你現在才知道。”

……而不是十年前。

若是他十年前就知道這件事，他們又如何會走到這一步？

李尋歡身形微微一顫。

他的眼睛再次變得痛苦。

泡泡抱着一袋牛肉幹，邊吃邊聽，她不明白他們究竟在說什麼，又是你知道，又是我知道的，好像說了一堆，但是誰都沒有告訴她龍嘯雲究竟是不是梅花盜。

沒什麼耐心的小豹子忍不住追問道：“所以是不是龍嘯雲？”

林詩音緩緩點了點頭。

李尋歡道：“詩音，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五年前。”林詩音道：“我看到了他藏在地闆暗格下的梅花镖，和少林寺的易筋經。”

“易筋經？”李尋歡道：“是十年前失竊的那本易筋經？”

“不錯。”林詩音道：“人人都知，是梅花盜潛入少林藏經閣，竊取了這本經書。十年前，你會去追蹤梅花盜，也正是受少林方丈所托。”

李尋歡緩緩點了點頭。

隻可惜他在追蹤梅花盜的路上，誤中埋伏，身受重傷，自然也未能追回那本少林寺失竊的《易筋經》。

但這件事之後，梅花盜便徹底消失于江湖，故而少林寺的方丈大師也并未繼續追究此事，隻道：“若他能當真從此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自然也是一樁美事。善哉，善哉。”

林詩音道：“你從未見過梅花盜的臉，是不是？”

李尋歡道：“沒有。”

雖然他那時一路追蹤梅花盜，也曾與梅花盜交過手，但是梅花盜始終都帶着一個純白色的面具。

他從未見過梅花盜的臉。

所以如果梅花盜摘掉了面具，來到他面前，向他伸出手，他又是否能認出他？

他記得龍嘯雲身上的披風。

那日漫天飛雪，龍嘯雲一襲白衣，和那皎白的雪花同樣的潔白，他身上的紅色披風，卻紅的耀眼，如同火燒一般。

他記得龍嘯雲手中的一把銀槍。

梅花盜，是用梅花镖的。

但是那并不代表，梅花盜不能用銀槍。

林詩音的聲音已然變得有些顫抖，她凝視着李尋歡，繼續道：“你那時并未抓到梅花盜，可他卻當真就此消失于江湖。這十年裡，你可有想過，他為什麼會消失于江湖？”

李尋歡忽而捂住嘴巴咳嗽起來。

是啊，梅花盜為什麼會退出江湖？

若說他懼怕于小李飛刀的英名，但是小李飛刀并沒有追上他，不是嗎？

梅花盜并沒有輸！

一個沒有輸的人，又怎麼會主動認輸呢？

林詩音的眼淚奪眶而出，她一字字道：“他之所以消失在江湖，是因為他出現在你身邊！”

李尋歡隻感到喉頭一陣溫熱，下一秒，鮮血自嗓中咳出，落在他捂着嘴巴的手心之上。

鮮血順着他的手腕緩緩流下。

泡泡見狀，立刻放下了手裡的牛肉幹袋子，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個手帕，跑去了李尋歡身邊。

李尋歡接過泡泡遞給他的手帕。

他擦幹了嘴角的鮮血，那帕上的香氣如此熟悉，一如十年前……她從未換過香粉。

他緩緩地擦拭自己手上的血迹，那血迹将這帕上的梅花刺繡染到鮮紅……李尋歡微微一愣，眼前的手帕，與記憶中那冷香小築的梅園，似乎瞬間重合在了一起。

他一時有些晃神。

泡泡注意到了李尋歡看到這帕上梅花的失神，小妖精先是懵懂的眨了眨眼睛，然後吸了吸鼻子，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什麼……

下一秒，耳邊忽而響起布料被撕開的聲響，李尋歡手中的手帕被泡泡一把奪走，取而代之被塞進來的，是一個熟悉的布料。

是泡泡從自己衣袖上撕下來的。

李尋歡轉頭看她，就看到小妖精正嘟着嘴巴仰頭看他，漂亮的衣裙，兩隻袖子卻一長一短。

李尋歡失笑道：“為什麼要撕自己的衣服？”

“又沒關系。”泡泡道：“李尋歡會給泡泡買新的！”

小豹子回答的理所當然。

李尋歡含笑道：“嗯。會的。”

泡泡眨了眨眼睛，李尋歡的回答讓小妖精心情又好了幾分，但無論如何，她再也不會做把林詩音放在桌子上的手帕拿給李尋歡這種蠢事了。

小豹子把那帕子随手丢在遠遠的地方，然後重新回到桌邊去找自己的牛肉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