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兒也不例外。
隻有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
又或許……因為李尋歡對她說“别怕”。
沒有人會不相信李尋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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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很溫暖。
那個女孩坐在馬車裡,那雙藍綠色的眼眸正警惕又好奇的打量着這馬車之中的一切。
她的身上并沒有再裹着那披風。
從她剛上車開始,李尋歡去安撫他的馬兒,她便已然丢掉了這件披風。
她并不覺得寒冷,因為她早就已經習慣了寒冷。
好吧,或許有一些……畢竟她現在的形态,沒有那層漂亮的帶着花紋的絨毛可以避寒。
但是相比于挨凍,她更加不喜歡那毛裘披風裹在自己身上的感覺。
這種感覺很怪。
她從來沒有穿過衣服,她不習慣有任何布料裹在自己身上,這會讓她有一種失去自由的感覺,皮膚與布料相接觸時候的摩擦感也很奇怪……
總而言之,她不習慣。
她更加喜歡自己本來的樣子。
李尋歡并沒有要求她再次把披風穿起來,他隻是好奇的打量着這個奇怪的女孩,道:“有人在追你,是不是?”
方才在那冰天雪地之中,當她拉起他的手腕,仰頭看着他,要他救她的時候,他問她:“你要我怎麼救你?”
“帶我走。”那女孩道:“我要你帶我走。”
所以,他便帶她走了。
他甚至都沒有問她為什麼要這樣做,沒有問她她是誰,沒有問她有什麼企圖……隻是她說要他帶她走,于是他便帶她走了。
他為什麼不問?
還是說,他根本不需要問?
“有人在追你,是不是?”
他的聲音把女孩的注意力吸引回來,她原本正盯着桌面上李尋歡此前雕刻了一半的那個木雕出神,那木雕還沒有做完,下半部分還是圓形的原木,随着馬車行進期間的搖動,那木雕也在桌子上,一晃一晃的。
她總是會被這樣的小玩意所吸引。
就如同趨利避害是生物刻在基因裡的本能一樣,會被這樣的小玩意所吸引,似乎也是刻在她這樣的物種的基因之中的本能。
她幾乎想要伸出手去觸碰那個木雕。
但是李尋歡的話,把她的注意力又集中了回來。
“沒有。”她用一種很僵硬的語氣道:“沒有人追我。”
她的謊話說的很不熟練。
這似乎是理所當然的一件事,一個連做人都不熟練的生物,又怎麼會能夠熟練的用人類的語言說謊呢?
李尋歡自然對她的話置若罔聞,他隻是微微一笑,道:“是捉妖的道士,是不是?”
那女孩面色一變,冰冷而警惕的瞪着李尋歡許久,咬唇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李尋歡聞言又是一笑,随之歎了一口氣,淡淡道:“你若拒絕交流,或許我也沒有辦法留你在這裡了。”
那女孩歪着腦袋看他。
她的眼窩很深,這給她平添了幾分神秘。她的眼窩像極了他曾經在翰林院做事時,接待過的那些金發碧眼的異邦人。
甚至于,她比那些異邦人還要漂亮。
若這世界上當真有失落的王朝和他們的公主,那那神話故事的公主,一定長着他面前女孩子的模樣。
那女孩在歪着頭看他。
她在看他頭發上的雪花。
在他抱着她回來的那一路上,她也是這樣,一直盯着他頭發上的雪花,盯着它們紛然落下,盯着它們凝聚,盯着它們融化。
……她總是會被這樣的小玩意吸引。
她似乎是一個極其容易被分散注意力的生物。
但是這一點尚且存疑。
也可能,她是一個狡猾的,善于僞裝和隐藏自己的生物。
李尋歡凝視着她。
他有些好奇她為何要這樣一直看着自己,他還沒來得及開口,那女孩卻忽而起身撲進了他的懷裡,她雙手在他身後交疊,摟着他的脖頸,一雙漂亮的眼睛癡癡地凝視着他發上的雪花。
它們晶瑩剔透,如此潔白,如此耀眼。
她喜歡幹淨的事物。
當他講話時,又或者當他動作時,他那漆黑柔軟的長發也會随之微微顫動,其上那雪白的,晶瑩剔透的雪花,便也會微微顫動。
……就像一個逗貓棒。
沒有任何有着貓科動物基因的生物能夠抵擋得住這樣的誘惑,她是那樣專注的看着他發上的雪花……
李尋歡并沒有制止她的動作。
坦白說,他有些好奇她究竟想要做什麼。
而下一秒,縱然是無所不知的李尋歡,一時之間也因為過于意外而身體一僵。
那個女孩,忽而探出靈巧而柔軟的舌尖,去舔舐他發上的那抹白色雪花。
他能夠感受到她溫熱的呼吸,透過發絲,落在他的皮膚,帶着一種若有似無的花香。
那是紅梅的香氣。
他能夠感受到她的舌尖,它濕潤,柔軟……他能夠感受到她的動作,那麼專注,那麼純粹。
她不是在勾引他。
她隻是在做她喜歡做的事情。
她忽而推了一把李尋歡,兩手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按在馬車柔軟的座椅靠背之上,自己的雙腿屈膝,同樣爬上了座位,雙腿跨跪在椅子上他的兩側,一雙漂亮的眼睛專注又好奇的凝視着他。
他們的距離很近。
他們的距離太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