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扭過頭來看向一臉詢問的江雁影,臉上又挂起熟悉的恰到好處的微笑,平靜地回答道:“不是。我剛剛為了引出那妖怪,為求真實沒有事先打招呼,自作主張和小師妹演了這一出戲。裝作要殺她的樣子,引妖怪現身。”
“修士前來除妖,卻發生内讧,想置同門于死地。那妖怪之前如此狂妄得意,甚至殺了一名修士示威。一定會來看笑話,順便坐收漁翁之利。不過确實是我欠考量,沒有考慮師妹的感受,吓到了她。”
他的眼睛是大而長的桃花眼,眼尾卻略微有些下垂,但并不像狗狗眼一樣眼尾低垂得那麼厲害,笑起來更像月牙。他垂下眸子,更顯無辜。
“你胡說!哪裡有妖怪現身?等等……”檀慈下意識反駁,又突然反應過來,猛地扭頭去看那尊龍女神像,“難、難不成是那尊神像?”
姬行玉笑容更深,深到似乎有些駭人的扭曲。
檀慈臉色難看:“剛剛我以為自己要被師兄殺了,師兄的彎刀卻在空中被什麼東西卡住一般,像是遇到了無形的阻礙。然後龍女像的雙目裡流下了兩道血線,過了一會兒又逐漸消失了。”
陸無塵聞言,上前幾步,大緻看了一圈,沒有瞧出什麼古怪。他擡掌向神像拍出一道柔和的靈力,霎時蓮台上的龍女周身湧現出一團團黑霧。
那黑霧如有實質,被淡金色的靈力鎖住後,猛烈掙紮起來,竟然真的掙脫束縛,飛快沖出廟宇,在空中四散而去。
廟裡的死郁之氣瞬間也散去了些,卻依舊死氣陰森,像座沉重的大山壓得人喘不過氣。
陸無塵再攔時已經來不及,面色愈發凝重,眉頭緊鎖道:“那妖怪修為在我之上,所以我鎖不住它的分身。這廟裡的捧珠龍女像應該是被它附身了,此事需要再做計議。”
“也罷,就聽大師兄的。如今我們在明敵在暗,自然要小心行事。”江雁影應道,又不贊成地瞪了一眼姬行玉,“隻是小師兄,你今後可不能對小師妹這樣了,都把她吓傻了,還以為你真要殺了她呢!”
“嗯。”姬行玉輕笑着颔首應下,隻是笑意未達眼底。他的視線輕飄飄掠過檀慈依舊微微發紅的臉頰,隐晦地在未幹的淚痕上停頓一瞬,然後又用指甲來回剮蹭着刀柄。
真是好運又大膽,竟然能從自己手下逃走又暫時壓制住他。
檀慈更覺毛骨悚然。她總感覺姬行玉欲言又止,還有後半句話沒說完:下次一定。
眼看着局面被姬行玉幾句話扭轉,她心急如焚,趕緊出聲道:“師姐,我沒被吓傻,小師兄他是真的要殺我,不信你看我臉……”
話音戛然而止,檀慈不可置信地摸上自己的臉頰,那裡肌膚細膩,白嫩光滑,絲毫沒有猙獰可怖的刀口,疼痛感早已消失。她再去摸脖子上的指痕,也已經無影無蹤。
她看向姬行玉,卻見那人好整以暇地朝她微笑,甚至伸出食指,挑釁地點了點自己臉上剛才被他傷到的鏡像對應之處。
檀慈想起他剛剛用力碾過自己的傷口、如蜻蜓點水掠過自己脖頸的手指,恍然大悟。
原來他早就趁她不注意醫治好了她的傷口。雖然姬行玉并不是醫修,但對于尋常修士來說,自己遮蓋指印外加處理小刀口這種療傷不在話下。
“行了,”江雁影打斷她,食指戳了戳她的腦門,告誡道,“你也别借題發揮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記恨小師兄早上開玩笑騙你,現在又反過來故意吓唬他又騙我玩?剛才說的那次我信你,現在我可不信了啊。而且你修為不低,靈力護體,小師兄殺不了你,一會兒他肯定又跟你道歉。我先跟大師兄再去肉攤那邊看看,光顧着來你這邊了,那邊還沒弄完。”
話音剛落,她追着陸無塵的背影出去了。
檀慈:“……”
有沒有一種可能,我現在靈力暫失,他一刀能殺我千百回呢?
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她跺了跺腳,氣急敗壞地瞪向姬行玉,小聲罵了一句:“王八蛋!”
然後一縮脖子,罵完就跑,毫不戀戰,跟隻兔子一樣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