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味的逃避不是段言的作風，之前對這個問題避而不談，是他沒有做好心理準備，也沒有想好要怎麼問陳丹丹。

就在剛剛，段言決定直截了當地問。

他和陳丹丹從小就認識，說是青梅竹馬也不為過。相識了這麼多年，沒什麼不能談的吧？直接問，直接得到答案，或許才是最适合他們的交流方式。

陳丹丹明顯怔了怔。

她沒有想到段言會問出這個問題，更沒有想到他會在她完全沒有防備的時候，就這樣突兀地當面問出口。

她偏過頭，不去和他對視。

她要怎麼回答他這個問題？

告訴他真正的答案嗎？

那不就等于直接告訴他：嘿，我當初暗戀你來着，本來還想和你更進一步，厚着臉皮跑去和你表白，沒想到你談女朋友了，我差點鬧出笑話。因為沒辦法接受你和别的女生在一起，所以我“懸崖勒馬”，及時撤退，為此還主動斬斷和你的聯系？

這樣的話，陳丹丹沒辦法說出口。

段言單手扣住她頭頂，強制将她的腦袋轉回來，“是我做了什麼惹你不開心的事，還是别的什麼原因，總該有個理由吧？告訴我實話。”

陳丹丹不想對着現在的段言剖明心意，這隻會讓她再次陷入難堪。既然她沒辦法看着段言的眼睛将謊言說出口，那就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好了。逃跑雖丢臉，但有用。

打定主意後，陳丹丹立刻轉身逃跑。

奈何剛跑出去，就被運動神經發達、反應速度奇快無比的段言拽住手腕，将她一把扯回來，力度不大，卻也由不得她輕易掙脫。

“說清楚了再走。”

段言盯着陳丹丹，手還沒放開，他的眼神和動作明明白白地告訴她，不說清楚，今晚别想走。

陳丹丹閉了閉眼，在一瞬間改變選擇。

既然沒辦法對着段言說謊，既然段言對這個問題的答案這麼執着，不如誠實地告訴他好了……隻是，她以為他們還會有幾頓飯的相處時光，告訴他之後，怕是再也無法見面了。哪怕段言無所謂，她也沒有辦法再面對他。

“因為你有女朋友了。”陳丹丹聲音很輕地說。

“你說什麼？”

“因為你有女朋友了。”陳丹丹艱澀地重複，眼睫毛一點一點染上濕意。透過淚珠，她在一片模糊中看到，段言的眼中開始凝聚一些她不明白的情緒。

最難以啟齒的話說出口，其餘的話也順理成章地試圖從嘴巴裡擠出來。她仰起頭，眨了眨眼睛，将眼眶裡的淚珠逼回去，破罐子破摔地把心裡話一股腦說出來。

“那一天，我坐了很久的地鐵跑去你的學校，打算和你表白。我在圖書館門口等你，很緊張，也很期待。每當有人從圖書館走出來，我都會緊張地擡頭看那個人是不是你。然後我就看見你和你女朋友從圖書館走出來。”

那個畫面曾經無數次在她的腦海裡自動播放，趕不走，清除不掉，是她不願提及的過去，沒想到今天她會當着他的面主動提起。連同當年沒有親口表的白，也還是在今天說出口了。

她移開視線，目光放在了虛無中，不去看他，才能說完接下來的話。

“你曾經說過，要我誠實地面對自己的心，在乎就是在乎，喜歡就是喜歡。我積攢了很長時間的勇氣，才選擇面對我對你的喜歡，甚至做好了被你拒絕被你疏遠的準備。可是我沒有想到的是，你的身邊先出現了别人。我可以接受你的拒絕，但我沒辦法接受眼睜睜地看着你和别的女孩子出雙入對。我隻能逃避，逃避你和别人在一起的事實，也逃避某一天你介紹我和你女朋友認識的可能。”

陳丹丹吸了吸鼻子，鼓起勇氣去看段言的表情，等待他的反應。不管是疏離還是平靜，她都接受。

然而多年的默契失效了。

她發現她還是沒能讀懂他的眼神。

就連段言自己都說不清楚他現在的心情。是荒誕，是可笑，是難以置信，還是驚喜？他無法準确表達，因為這無數種不同顔色的情緒如同被打翻後混在一起的顔料，融在一起，複雜難言。

這七年裡，他想過無數種理由，唯獨沒有想過這一種。這未免也太荒謬了，他怎麼不知道他交過一個莫須有的女朋友？曾經以為的求之不得，原來也曾經是觸手可得。

命運仿佛和他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把他的幸福團成一團，揉揉捏捏，很久以後才告訴他：嘿，這是我給你的黑色幽默。

穿着黑色襯衣的年輕男人緩慢擡起顫抖的手，輕輕摸了摸陳丹丹的頭發。他藏起了眼底的情緒，專注地凝視她，在那一瞬間，她仿佛看見他的眼裡閃過晶瑩的光。

他向她确認：“所以你那個時候是喜歡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