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識太早,陳丹丹已經不确定她和段言是哪一年認識的了,隻隐約記得是在他們上幼兒園的時候。
但第一次見段言的場景,時隔這麼多年,她卻依舊記得清清楚楚。
“我們樓下新搬來了一家人,丹丹等會兒和媽媽一起下去打個招呼哦!”年輕女人帶着剛剛在附近玩沙子的陳丹丹,端着包好的小馄饨上門拜訪。
陳丹丹見到了媽媽口中的鄰居一家人,那個阿姨長得好好看,那個叔叔也好帥,像是大明星哎!
不過最最好看的,還是站在他們身旁的小男孩。
陳丹丹小時候是有點子社交牛逼症在身上的,面對超級好看的同齡人,她毫不見外地走上前,用她在電視上學到的正式禮儀交朋友——
她友好地伸手,露出大大的笑容,向新朋友釋放善意,“你好呀,我是陳丹丹,住在你家樓上。”
“段言。”小男孩酷酷地用兩個字進行自我介紹,低頭看了眼對方還粘着沙子的手,也沒有握住。
“東東。”直到他媽媽提醒了一聲,他才下了決心似的,閉了閉眼,和她短暫地握了握手。
陳丹丹也不在乎他的冷淡,每次下樓和小夥伴玩兒都會叫上他,因為他唇紅齒白,長得很好看,還因為——
“我的小名是丹丹,d-an丹,你的小名是東東,d-ong東,都有聲母d哎!我們可真有緣分!”
剛開始的時候,她敲門叫他:“東東,下樓堆城堡去不去?”
他差點沒繃住臉:“誰準許你叫我東東的?”這是他的小名,隻有長輩可以叫!
而且堆城堡說白了就是玩沙子,他們都已經是準小學生了,還和幼兒園的小朋友一樣玩兒沙子?
可真夠幼稚的。
陳丹丹理所當然地說:“我聽見段阿姨這樣叫你的呀。”
又笑着補充:“你也可以叫我丹丹。”自得的笑容仿佛在說:看,我很公平的吧?
段言:“……”這麼自來熟的女生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第二次她又去叫段言下樓玩兒,“東東,走!我們打沙包去!”
段言再次強調:“請你叫我的大名。”
陳丹丹:“嗯嗯,東東,我們快點下樓吧!他們都在樓下等着呢!”
段言:“……”
第三次、第四次……
第五次的時候,陳丹丹撞上了滿臉怒氣的段叔叔,她心裡打起了退堂鼓,被笑容溫柔的阿姨安撫住,阿姨讓她去琴房找段言玩兒,她點頭答應。一進琴房,就看見坐在琴凳上抽泣的段言。
“哎——你為什麼哭啊?”
突兀的聲音吓了小男孩一跳,他第一反應是扭過身子用胳膊擦了擦臉,随後嘴硬道:“你看錯了,我沒哭。”
“哭就哭嘛,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偷偷告訴你哦,我之前還被我媽追着用衣架子打過呢!”陳丹丹絲毫不見外地坐在另一張闆凳上。
小男孩被她逗笑,又抿抿唇,“傻不傻啊你,這種事情很光榮嗎?還拿出來說。”
“這不是把你當朋友嘛,朋友之間分享點小秘密不是很正常?”小女孩湊過去,“那你要不要告訴我你剛才為什麼哭?”
“不想練琴了,很枯燥很沒意思,而且不管我怎麼練,我爸都不滿意,一遍一遍叫我重來。”話是這麼說,小男孩還是端端正正地坐在琴凳上。
“可是我很羨慕你诶,我們家買不起鋼琴,我連練琴的機會都沒有。”小女孩眼巴巴地望着房間裡一看就很貴的鋼琴,她沒有注意到男孩呆住了,“這樣好了,你給我彈首曲子,我來給你評價一下。”
小男孩想到女孩剛才的羨慕,張了張嘴,咽下安慰的話,落在指尖的音符卻從鋼琴練習曲變成了肖邦的《小狗圓舞曲》。
聽着聽着,陳丹丹就把闆凳往鋼琴邊挪了挪,一曲結束,陳丹丹賣力鼓掌:“你彈得太棒了!我從來沒有聽過這麼活潑有趣的曲子。而且這首曲子這麼歡快……你是想讓我開心點對不對?你真好。”
小男孩撇過臉:“沒有。”看起來還是拒人于千裡之外的樣子,卻說:“如果你想學,我可以教你。”
這位新朋友真是——
嘴硬心軟。
以後可以多多來找他玩兒!
陳丹丹這樣想着,擺擺手說:“不用不用,等你學會新曲子了,彈給我聽就行。”
“嗯!我一定好好學。”
打那以後,陳丹丹來找段言玩兒,段言就再也沒有拒絕過她。那時周圍所有朋友都知道,如果想把段言叫出來玩兒,讓陳丹丹出馬準能行。就連陳丹丹自己都覺得,她對段言來說,是和其他人不同的。
直到他搬家離開,給了她一個打不通的電話号碼,并且從那之後再也沒有聯系過她,她才恍然發現,原來對段言來說,她和其他人并沒什麼不同。
當時她還可生氣了,不過現在,那些都過去了,陳丹丹早已在時光的流逝中無師自通地學會了釋懷。
雖然段言沒有像她那樣,把對方當做最重要的朋友,但他們終歸還是相伴了那麼多年的好朋友,不是嗎?
……
“段、言,”祝思倩小聲念了一遍,瞬間拉回陳丹丹的注意力,“這名字還蠻特别的。”
陳丹丹雙手捧臉,感歎這個世界的渺小:“是啊,是挺特别的。”
“我隻在小說和電視劇裡見過姓段的耶……”祝思倩有點興奮,她上一次見過的姓段的人名還是《天龍八部》裡面的段譽。
而陳丹丹早已無暇去傾聽同桌的話了,此時此刻,《物理五三》上面的錯題已經被她扔進了腦袋的旮旯角裡,她滿腦子都是“段言”這個聽起來很耳熟的名字。
這不科學!
陳丹丹瞅了瞅新來的轉學生,情不自禁地發出第三十六次感歎。
從小到大,陳丹丹隻聽過“女大十八變”這個說法,沒想到今天倒是親眼見證了一下什麼叫做“男大十八變”。
小時候的段言看起來多乖啊!留着可可愛愛的蘑菇頭,劉海整整齊齊地搭在額頭上,奶萌奶萌的。
現在呢?
一頭幹淨利落的短發,雖說比小時候帥多了,但是看起來清清冷冷的,很不好接近的樣子。
該不會是她認錯人了吧?可能、大概、也許隻是同名同姓?
嗯,也不是沒可能的。
站在講台下方的少年視線掃過整間教室,目光在劃過某張熟悉的臉時頓住,久違的記憶再次在腦海中翻騰。
這時,台下有男生問:“新同學,你之前是哪個學校的?”
其他同學跟着附和,對啊對啊,他們想知道這位轉校生之前在哪裡上學,究竟是何方神聖,居然能在高二下學期中途插班進他們班。
“我來自……”大家等着他說完,熟料他卻轉了個彎兒道,“我來自地球表面。”
這話轉的,仿佛是在故意逗大家玩兒。
“切~”問話的男生無語,不說就不說嘛,還說個一半,把人吊的不上不下的。
段言沒理會,是班主任不讓他告訴大家的,說是要讓這幫無法無天的學生們知曉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早點增加一下緊迫感,免得成天嘻嘻哈哈的傻樂。
“别激動啊同學們,鼓個掌歡迎一下新同學。”航哥用手裡厚厚的教輔資料拍了拍桌子,勉強維持了一下秩序。
熱烈的掌聲随即響起,陳丹丹随大流,假模假樣地海豹式用力鼓掌,其實根本沒用多大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