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從上到下揭了僞裝,如此戲耍,應寒不僅不生氣,還整理好着裝,做足了禮束,對着宋玉拱了拱手。
“敢問尊駕是?”
應寒問着,眼睛一刻也沒離開過同樣喬裝的宋玉,腦袋裡轉了好幾個圈,喬裝改扮與他不相上下的人在江湖上可沒有幾個,且看她眼中玩味的笑意不參雜一絲敵意,他便有些交好之心。
宋玉見他如此,想到兩年前在犧霞嶺上,他高聲吸引周遠琨去抓她,這個小仇算是得報。
她亦揭開臉上的大胡子,和那一雙誇張的假眉毛,立時一張俏臉得已見天日。
“你,你……”應寒震驚地指着宋玉,簡直像見鬼了一樣。
“你不是死了嗎?”應寒自認為情報工作做得很好,兩年前探到宋玉等人在姚家村生事,汪肆率領官府前往捉拿。結果,誰都出來了,唯獨隻有宋玉不見人影,還聽說她摔下深谷推測必死無疑。
宋玉無所謂笑道:“是啊!我死了,你現在看見的是我的鬼魂。找你索命來了。”說罷,她的笑容變得詭異起來。
應寒當然不信這無稽之談,隻将她重新打量。想她剛才施展那身法,相信修為大有精進,必然已在他之上,他突然興奮起來。
“能否借一步說話。”
鎏金小院。
這個客棧還真是神奇,不管是達官顯貴,還是如劈山會這樣性質的江湖組織,都能有效地做好為各路客人保密的工作,想來幕後老闆必不簡單。
宋玉第一次對這個客棧起來好奇之心。
然而應寒沒有為她解惑,他直接了當,希望她能加入劈山會,共謀大事。
宋玉隻點了點頭,沒有開口答應,隻作很感興趣的樣子,尋思着說:“據我所知,劈山會是針對鏟除萬山而成立的組織,為拿萬山賊首荻沖為目标。”
“是的。”應寒盡力回應着宋玉的疑問。
宋玉似想到什麼問題,眉心蹙了蹙,“但怎麼近年來,不見你們劈山會對萬山有所行動,倒是鑽營于朝中勢利,特别是針對弛巍。”
應寒神色一變,犀利的目光盯着她說:“你和弛巍是什麼關系?”
宋玉搖了搖頭,“隻是好奇。我看周遠琨對付萬山的心都比你們強烈。”
這幾天在茶寮聽過許多繁瑣小報中,确有關于周遠琨自建了一支隊伍,四處招人的消息。聽說他幾次強闖萬山報仇,未果之餘,還幾次陷入險境死裡逃生。即便是這樣,他依然在重金召集死士,将要突襲萬山。
“你們的組織的目的,真就如你所說?”宋玉一臉的疑心不怕他打量,“你可不要诓我。”
應寒想了想,說:“我們雖然不算相熟,但到底沒有到交惡的地步,我是真心想交你這個朋友。”
宋玉笑着點點頭,“你需要我做些什麼?”
應寒看着她略帶神秘的微笑,想要說出口的話又咽了回去,隻因突然看不透眼前的人,雖然她好像很真誠,但總感覺哪裡有些奇怪。
“隻要你一個承諾。”應寒說,“我會回禀總舵主的,他也很想認識你。”
宋玉有些期待,“早聞你們幕後老闆非尋常人物,能認識他也是我的榮幸。”
應寒總是覺得她答應得太爽快,并無多少真心。
在接下來的幾天裡,他們依然會在皇城腳下那間茶寮碰頭,但是兩人每次喬裝的身份都略有不同。
宋玉扮作樵夫,弄了一堆柴在路邊售賣,生意做得娴熟,必不會讓自己做虧本生意。
應寒有樣學樣,扛了個草把,上面紮滿了糖葫蘆串。他并不在意虧損,隻為有個由頭能站在這裡。
就這樣,兩個小販就地擺攤,平排而站。
人來人往,見那探子出入,隻消一人原地留守,互作掩飾。另一人假裝去尋個方便,從而暗中探聽。待回來時,雙方分享消息。
合作愉快時,本以為可以敞開心扉,然沒想到,應寒隻是小心翼翼試探她加入劈山會的真心。
宋玉幾次三番表示自己自願且真誠要加入劈山會,可看應寒的表情猶豫。
直到那天,皇帝親自護送太上皇仙棺移駕陵山。
皇城外必經之路雖然已經清場,有心之人卻可輕易找到窺探之地。
宋玉就從皇帝随駕的侍衛中,看到了音姗姗。
兩年前,身為皇宮侍衛長的音姗姗因印信失竊被下獄問責,應寒舍身相救,帶着音姗姗遠走高飛,還以為他們已經安定下來。
此時,應寒亦看着音姗姗那英姿飒爽的背影,守在皇帝身邊盡職盡責的樣子,再找不到一絲從前的溫柔。
宋玉不必問,想來也會是這樣的結果。
音姗姗以及葉一、安二、汪肆等其餘三人都是金皇後花了大力氣,将他們從小培養起來,徹底灌輸對盛徽宇忠心守衛的思想,即便是私情,也很難蓋過死守君主的使命。
若使命不達,或有私心,必會如安二身死一般下場。
應寒決定一路暗中跟随,宋玉隻打算在茶寮等消息,若有變故,能在第一時間回到陶家做好防範。
在陶戈離家後,陶家從新婚的喜慶直降沉默冰點。
夏瑩日複一日地喝着藥,比從前更努力地想活着。
夏晶每天早上熬了藥,看妹妹服下,一通繁瑣家務下來時值午後,心中擔憂宋玉情況,還得出趟門。去皇城腳下的茶寮溜一圈,裝作買買東西,隻要看到宋玉好端端地在那,也就放心了。
憂心的時日特别難熬,等待的時刻到來時,就更加焦慮。
那天,茶寮裡坐到晌午,一騎信官快馬匆匆入城,揪緊了衆路探子們的心。他們蜂擁圍攏到城門守衛處,紛紛給士兵遞上錢财,隻為得到第一手消息。
士兵們也不想将雪花似的白銀拒之門外,可是上頭有令,誰要透露城中消息,必入死牢。
可還是有各别勇者,富貴險中求,偷偷拿了銀子。
不過一會兒,消息便在茶寮裡傳開。
陵山這個皇城附近的皇家園林,現在已經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