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戀戀的收回目光。
候在一旁太監的觑着康熙,恭肅詢問:“皇上,您今晚要歇在哪個宮裡?”
康熙漠然的看着前方,淡淡道:“回乾清宮吧。”
“嗻。”
昨夜随口一說,結果一語成谶。
未時剛過,福璟便看到鳌拜牽着昨日的小白馬,遠遠朝他走來。
要是換作以前,福全早沖上去攔住鳌拜,但康熙不許他插手此事。導緻福全隻能眼睜睜看着,卻什麼都不能做。
福全的目光死死跟随鳌拜,直到鳌拜停在福璟面前,都沒有收回的意思。
鳌拜散漫的打了個千兒,沒等福璟免禮,又自行站了起來。這随意的模樣,整個大清除去鳌拜外,怕是再找不出第二個人。
他笑眯眯的坐在福璟身邊,小馬的缰繩被交給了福璟的貼身太監李英,由李英牽着。
李英都快吓死了,他站在一邊,斂聲屏氣,極力降低存在感,生怕擾了鳌拜的好興緻。
偏生小馬不是個安生的主兒,一會兒仰天長嘯,一會兒吭哧吭哧的喘大氣,似是在表達被忽視的不滿。
此法果真奏效,惹得鳌拜頻頻回頭,看向他們,眉頭更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皺成了一團。
慌的李英趕緊摸摸小馬頭,安撫小馬,可小馬依舊不得消停。
終于忍不住的鳌拜開口道:“你如果沒辦法讓它閉嘴,便帶它走的遠遠兒的。”
李英恨不得立馬牽馬離開,但李英不放心福璟。他擔心福璟的安危,害怕鳌拜會對福璟做不好的事,于是梗着脖子,杵在原地,沒敢離開。
直至福璟笑着沖他點頭,他才如得大赦,牽上馬,飛一般的逃離此處。
景運門外複歸平靜。
鳌拜又把昨日的問題搬出來,“小阿哥,奴才今兒個下早朝專程問了皇上送馬一事,皇上說全憑你自己做主,他不做幹涉。你若是再拒絕,奴才可就要你是嫌棄奴才的東西,所以才遲遲不肯收下。”
福璟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竟從鳌拜的話裡,聽出了幾分耍脾氣的意思。
他搖搖小腦袋,甩出腦袋裡不切實際的想象。然後掏出腰間鏽果子的荷包,解開,拿出裡的壓歲錢,遞給鳌拜。
這是福璟昨夜想出的萬全之策。
雖說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但自己拿錢購買,别人總不好再搬弄是非。
誰知,棋差一招。
福璟千算萬算,沒算到鳌拜根本不收。
鳌拜盡管達不到富可敵國的地步,可家産加起來亦是筆不小的日頭。
莫說瞧不上福璟給出的三瓜倆棗,就算瞧得上,他辛苦尋馬給福璟,又不是為了賺福璟的錢。
單純覺得福璟有意思,才送東西給福璟。
但看着福璟低落又為難的樣子,鳌拜終是忍住了把馬強塞給福璟的欲望,道:“阿哥如果實在過意不去,不如陪奴才說會兒話,當做是你買馬的錢。”
福璟擡起小臉兒,帶着幾分疑惑的看向鳌拜。
“隻說話就可以了嗎?”
鳌拜颌首,“嗯。”
福璟聞言,瞳孔略略顫動,密如鴉羽的睫毛,也跟着微微抖動,心裡更是大為震驚。
要知道,清朝馬匹不便宜,一匹約莫二十兩左右,是兩頭牛的價格。而阿敦衙門裡飼養的品種馬拿到集市去賣,價格隻會更高。
鳌拜尋來的馬,更是品種中的品種,是罕見的矮腳馬,價格會更更更高。
福璟特地準備了一百兩買鳌拜的馬,結果鳌拜卻告訴他,不用出錢,動動嘴皮子就能獲得。
福璟是第一次體會到動嘴皮子的價值。
即便心動,福璟并沒有第一時間答應鳌拜,而是是試探性詢問:“鳌大人,這馬該不會在未來的某一天,成為呈堂證供吧?”
知道鳌拜脾氣不好,一點即燃,所以福璟說完屏氣凝神,偷偷觀察鳌拜的臉色。
如若鳌拜有動怒的迹象,他便撒丫子跑到谙達和福全幾人身邊。
有一群人保護着自己,量鳌拜也不敢輕舉妄動。
鳌拜不清楚福璟小腦袋瓜裡想的都是些什麼東西,但他清楚自己是快要被福璟氣笑了。
他啞然,“小阿哥,你看奴才像是為了一匹馬算計人的人嗎?”
福璟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随即飛快搖頭,抿着嘴,笑的爛漫又天真。
“不像。”福璟脆生生的說:“鳌大人英明神武,正氣凜然,絕對不是個道貌岸然,沽名釣譽,蠅營狗苟,喜歡裝腔作勢的小人。”
鳌拜緊鎖眉頭,内心五味雜陳,他感覺自己被福璟罵了,可是沒有證據。
他長呼出一口氣,揉揉隆起的眉心道:“阿哥放心,大丈夫一言九鼎,說到做到,日後絕不會有人拿這事做文章。”鳌拜頓了頓,然後補充一句:“更不會上書給皇上,阿哥這下總可以放心收下奴才送你的馬了吧?”
鳌拜都說到這個份上,自己再拒絕,也忒說不過去了,于是福璟欣然同意。
二人坐在景運門前的石階上,說是聊天,真到聊天的時候,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相顧無言,最後還是身為“賣主”的鳌拜,率先開口,問出了存留多日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