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盟締結成功以及高昌拿到香料，寶石采買售賣權的消息傳回都護城時，舉國歡騰。焉耆物産豐富，所産香料與寶石品質尤為突出，隻要有貨源，熬過路途的艱險，售賣到東土，便可大大獲利。可惜之前曹國把持貨源，各國大小商戶相争，競相擡高進價，壓低售價，商戶們興興頭頭，到年底盤賬時卻往往苦不堪言，然而做生意便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即使弄成這副樣子，也沒有人敢稍加松手。

現在，情況終于好了。香料與寶石收歸高昌，雖然同樣需要競價，但競争者去掉大半，高出的報價總有辦法回收回來，甚至還能統一規範售價，提高利潤，這麼一想，如何不令人激動？

博夫人也聽說了這個消息，同樣心馳神往。“你說，這些香料與寶石經銷權會落到誰的手上？”

怎麼分配經銷權，早在大王子率隊出發之前，朝中就已經開始準備相關條程，當然具體細節安佑不能透露，隻說：“價高者得，就看各家的出價。”

博夫人遙想了一回，說：“不論怎麼出價，張家總是拿得到的。”

張家，指的是積善城的嘉醴國公府，先張王後的母家，大王子庾昭明的舅家。

未到塵埃落定的那一刻，誰也不能斷言，但張家顯然不在此列。

“那要看張家有沒有興趣。”安佑說。

“張家肯定有興趣，他們本來就做寶石生意。”博夫人斷言道。說罷，想了又想，終究心癢難耐，“你說，我們能不能也去競價？”

“我們？”安佑問。

“博家，我說的是我們博家。找幾家商行，大家一起湊一湊錢數，沒準真的就拿下來了呢。”博夫人忍不住設想，眉飛色舞，雙眼明亮。

張家能分一杯羹，同樣身為外戚，博家未必就不能成。

安佑想了想，搖了搖頭：“這件事，張家能成，博家卻未必能成，我勸你還是歇了這份心思。”

這話博夫人不愛聽：“我博家比他張家又差在哪裡？”

差在哪裡？差在張王後的兒子是大王子，神秀卻還是隻是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

博王後無話可說，庾昭明大王子的身份，從博紋嫁入宮中的第一天起，博家上下就認了下來，沒有也不敢有絲毫其他念頭。隻是，畢竟财帛動人。

“博家本來也不打算與張家争，但喝一口湯，總還是可以的罷？”

安佑微微一哂：博家能不能喝上這口湯，決定的從來不是其他人，唯有大王而已。

他站了起來：“不過閑話而已，你倒越說越當真。”說完，他振袖走了出去。

博夫人從不說閑話，安佑走後，她想了又想，決定入宮拜見一次博王後。

姑姑入宮來看望，博王後很高興，甫一見面就将姑姑姑父和兩個表妹的近況都問了一遍，又問了博嘉與博彤。得知二人今年都不回去過年，不由有些慨歎：“其實彤兒該回去的，畢竟是在娘家的最後一年。”

博夫人一聲冷笑：“最後一年又如何？若真是母疼父愛，嫁出去十年，娘家也還是家。不然，住得再久，也不過是客居而已。”

博王後不贊同，也不理解這樣的看法，但她向來沒有與人争執的習慣，更不擅與姑姑争辯，隻是問三叔便真的沒再說什麼嗎？

在博嘉面前，博夫人将一切過錯都推到了他母親宋夫人頭上，但在侄女面前，便不用再諱言了。“你三叔能說什麼？耳根子軟，左耳朵嬌妻，右耳朵愛子，他倒是想說，可惜一腦門子的水，想說也說不出來。”

她對自己這位三哥是有怨言的。博彤當選慶王妃，這是多大的榮耀，接到消息後，就該立即收拾東西上來，為過禮做準備，他倒是一腦門子漿糊，由着那位後妻繼續使性子想拿捏博彤，真當她博家無人？！

博王後終究是晚輩，不便參與評論，隻是說：“博嘉既然要在這裡過年，改日我給他送點東西。”

“可以。”博夫人點點頭，“他一個人上來，我估摸着身上也沒帶多少錢。”

說完了閑話，該說正事了。

“咱們高昌拿到了焉耆香料與寶石的獨家售賣權，我想着，咱們博家是不是也可以從中分一杯羹？”

博王後一愣：“姑姑想要做什麼？”

博夫人于是細細将合作計劃說了出來：“如此，咱們既有了錢，又有了人，還有了銷售渠道，這生意不就做起來了嘛。”

博王後輕輕蹙眉。“姑父怎麼說？”她問。

“你姑父就是能說，也什麼都不能說，他畢竟做着宰相，這種事你讓他怎麼開口？”

這個理由完美地堵住了博王後的嘴，隻是她仍然無法确定。“咱們家之前畢竟沒有做過生意…”

博夫人打斷了侄女的話：“凡是總要有個開頭。之前沒做過，不代表以後就沒有。但凡抓住這個機會，摸索着，不就做起來了麼？”

又向前傾身，放低聲音道：“如今家中人口孳繁，雖然賞賜豐厚，終究脫不了一個坐吃山空。總要找個生财的法子，細水長流，才是長久之計。你說呢？”

這些考慮博王後是贊同的，隻是，“我們博家終究是外戚，有些事情，恐怕還是要避嫌為好。”

博夫人不以為意：“外戚又如何？張家難道不是外戚，他們為什麼又做得？”說着，又低聲道：“你姑父說了，這一次，張家是肯定要争的。大家都是外戚，既然要争，那就一起争。争不過，那是我博家實力不如人，無話可說。可若連個争的機會都不給，未免就太說不過去了。”

博王後無話可說，終于道：“姑姑不急，且先等我問問大王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