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千城說完，就見夏璟言的臉色愈發陰沉。顧千城想了想，說道：“言兄是不是覺得她們可憐？其實她們能被有錢人買下，未必是件壞事，至少不用擔心衣食住行，若遇上好人家，錦衣玉食，呼奴使婢也不是不可能。”

“顧兄！”夏璟言聽到對方這麼說，不由得厲聲打斷了對方。“你是看不到那些人看她的眼神嗎？她們根本就沒有把她當作一個人。你覺得那些人對一個商品能有幾分真心？你覺得他們看中的是她們的什麼？她們如今正值錦瑟年華，憑借美貌或許獲得寵愛。可等她們容顔褪去，又能得到什麼好下場？賣出去的那些人，有多少能遇到珍惜他們的好人家？而賣不出去的那些，又會落得什麼下場？”

夏璟言一連串怒氣滿滿的質問，顧千城沒想到對方會有如此大的反應，在他眼裡，這些不過就是長的好看會些才藝的奴婢。能在有錢人家當個妾室，總比當個做粗活的丫鬟好吧。

顧千城說道：“可她們是奴婢，從小被賣掉的，學習琴棋書畫總好過端茶倒水吧。”

“顧兄！那些幼女，被賣時不過四五歲大，她們日複一日的學習琴棋書畫，不是因為她們喜歡，而是為了長大後被當成有價值的玩具賣給富人取悅他人，她們所能得到的自由遠不如當個端茶倒水的丫鬟，你怎知她們想要的是琴棋書畫而不是端茶倒水？而且你剛剛也說了，巨大的利潤吸引了不少人從事這行，可哪來的天生麗質的幼女可買？有多少父母願意賣掉自己的子女的？這背後的黑暗你想過沒？”

“這個...”顧千城有些尴尬，他從來不想這些，自他出生過的就是錦衣玉食奴仆成群的生活，那些奴婢的生活他向來不關心。他會把對方帶過去，也是因為他覺得這事很正常，算不得什麼，尤其是對方雖沒說過自己的家世，但一看就是富貴人家出來的，家中肯定也不少奴隸伺候，所以他以為對方的想法應該和自己差不多。但顧千城沒想到對方會想的那麼多，還這麼生氣。

顧千城有些後悔的說道：“言兄...對不起...我不該帶你去的，你别生氣了。”

“唉，”夏璟言聞言長歎了一口氣，斂了斂怒氣，說道：“顧兄，我不是在怪你，我是在怪我自己罷了。看多了長安城的繁榮昌盛，就以為真是太平盛世，人人都安居樂業了。”

那些無家可歸的老人兒童，被迫當成商品交易的少女，這些人，也是這個國家的一份子，也是他的子民。

顧千城聽了卻更加迷惑，道：“可這和言兄有什麼關系？賣子女的又是言兄，養瘦馬的也不是言兄，買瘦馬的更不是言兄。”

夏璟言沒法解釋，隻得又歎了口氣，問道：“顧兄對養瘦馬之事還知道多少，那些幼女怎麼來的清楚嗎？”

“買來的呗，”顧千城說道，“言兄也不要太高看父母愛子之心了，尤其是女孩子，最多隻要十幾兩銀子，就能買到。”

夏璟言聞言又是一陣沉默，因為顧千城說的沒錯，不管是在揚州還是在長安，男尊女卑的思想都是一樣的，男兒能傳宗接代，建功立業；而女子養大了卻隻能嫁人，毫無用處。而且，越是貧苦人家，這個觀念越是嚴重。富人有錢，不論男女，都能養的起。可在那些僅能吃飽穿暖的貧窮人家，若是有人花錢買她們的女兒，有多少人能擋住誘惑？

有些人，甚至會因為自己生的是女兒而扔掉，隻是為了少張吃飯的嘴。

問題不僅僅是買賣瘦馬，還有背後的貧窮和女子低下的地位。這不是自己一時沖動就能解決的，尤其是現在的自己，但或許皇兄可以，至少能先把買賣瘦馬之事禁止了。但是...如何才能既不暴漏自己又能通知皇兄呢？以皇兄的敏感度，隻要璟熠在朝廷上貿然提起揚州瘦馬之事，皇兄定然能察覺端倪，派更多的人手到揚州。

夏璟言想到這裡又歎了口氣。

顧千城見對方憂心忡忡的樣子，寬慰道：“言兄何必自尋煩惱，左右這和我們也沒什麼關系，言兄若是不喜歡，我以後也不再去就是了。”

顧千城帶着讨好的笑說道：“隻要言兄别讨厭我。”

“自然不會。”夏璟言無奈的看了對方一眼，縱然他不認同對方的态度，但他也知道對方隻是沒想過而已，以對方的家世自然是不會關心這些的，更不會有人教導他。夏璟言語重心長道：“隻是顧兄，切莫把人當作玩物，奴婢亦是人。”

“嗯嗯。我記住了。”顧千城連連點頭說道。

說話間，馬車又停到了夏璟言的小院門口，夏璟言下了車，剛走了幾步，卻聽身後顧千城喊道：“今日都怪我，讓言兄不開心了，我明日再來接言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