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揚州城外,一處農家小院内,同一輪明月同樣照耀在半躺在藤椅上獨自飲酒的夏璟言身上。
圓月高懸,月明如晝。夏璟言躺在海棠樹下,借着月光飲酒發呆,酒水映照出天上的明月。一陣風出來,月亮動了動,夏璟言擡頭看向天上的月亮,月光照在枝繁葉茂的海棠樹上。
一個半月前,夏璟言初到此地時,海棠樹上還有許多粉色海棠。
如今春去夏來,樹上早已尋不到一絲花的痕迹,徒留滿樹郁郁蔥蔥生機盎然的葉子。雖單調了些,但卻能在這夏夜送來陣陣清風,倒是适宜。
夏璟言從長安城離開之時,正是春滿人間風景最好的時候,因此夏璟言一路并不着急趕路,而是慢悠悠的一路欣賞沿途風光,一路南下。
從長安至揚州,路途二千七百五十三裡。夏璟言雖有千裡良駒,但這一路仍然耗費了大半個月的時日。夏璟言初入揚州城,在城中客棧住了幾日後,便在新認識的好友的幫助下在這城郊購置了這個農家小院子。
這院子不大,隻有三間卧房,一間廚房,兩件雜房,一個馬廄,一個院子而已。夏璟言之所以選在此處,一是這裡位置很好,不在城内且地方隐秘,能夠避過不少皇兄的人,而這院子雖在城外,但進城并不需太久,往返很是方便。二是夏璟言看中了院内的這顆海棠花樹,這樹粗約一人合抱,郁郁蔥蔥,夏璟言到達之時雖已過了海棠花期,别的海棠花樹都已凋零,可唯有此樹,繁枝茂葉之中還挂着不少粉色海棠,随風搖曳時甚是好看。夏璟言當即就決定買下這裡。
隻是這漂亮的海棠花也隻是開了幾天,在初夏某夜的一次悶雷驟雨中,紛紛随雨凋落。那晚下了一夜的雨,第二日卻是個明媚的晴天。夏璟言起床來到院中之時隻看到了滿地混在雨水泥土中還未幹涸的花瓣,漂亮的海棠花不見一絲蹤迹,然而滿樹的葉子卻在雨水的洗滌之後更加翠綠,在明媚的陽光之下閃爍着耀眼的光芒,夏璟言才剛剛為凋落的海棠花惋惜了下,随即便又覺得了這滿樹的綠葉也很是不錯。
夏至剛過,時至小暑,天氣已然變得炎熱,幸得有這繁枝茂葉的海棠樹,白天為這小院擋去驕陽,夜晚為這小院送來清風。
此刻月光透過枝葉,灑在夏璟言的身上。夏璟言越過枝葉,望向那輪圓月。月亮陰晴圓缺,周而複始,已又是兩個循環過去。兩個月了,皇兄肯定很生自己的氣吧。迷暈了他,偷走了一個吻,還留下了這麼大的爛攤子。皇兄下次,想來是不敢再喝自己的酒了吧。
夏璟言想到這,嘴角突然揚了揚,就着月光,一口一口的淺飲着杯中若下酒。太烈了,哪裡有甜甜的桂花酒好喝,皇兄怎麼會喜歡喝這種酒。夏璟言一邊喝一邊在心中腹诽着,卻在一杯飲完又伸手拿起一旁放置在四方小桌上的酒壺又給自己滿了一杯。
夏璟言放下酒壺,半眯着眼慢慢啜飲着杯中的月光,此時忽聽背後傳來一深一淺的腳步聲,夏璟言回頭,見一身着灰色布衣、伛偻枯瘦的老者一瘸一拐的走來,老者左腿有殘疾,但臉上卻帶着慈祥的笑容,手上還端着兩盤菜。
夏璟言見狀莞爾道:“李伯怎麼這麼晚了還做了飯?”
那叫李伯的老者笑容和善,說道:“老夫見公子白日裡就沒怎麼吃飯,想來是天氣炎熱胃口不佳。又見剛剛見公子在院中飲酒,想着做兩盤清爽的下酒菜給公子。”
說話間,那被老者已經走到了夏璟言身旁,将飯菜擺在了躺椅右側的方桌上。飯菜簡單,一盤是豆腐青菜,一盤是涼拌黃瓜,都隻是普通民間家常菜,但難得是對方的關心。
夏璟言此時其實仍舊沒有食欲,倒也不是吃不慣民間的粗茶淡飯,隻是單純沒有胃口罷了。自從那日早朝後,他很會有有胃口的時候。但夏璟言也不想拂了對方的好意,于是說道:“多謝李伯了,李伯留下陪我一起吃吧。”
夏璟言又晃了晃桌上的酒壺,笑道:“還有不少,李伯可能喝酒?”
“哎,自然能喝。”李伯笑呵呵的說道,“公子等我片刻,老夫去拿碗筷,陪公子喝一壺。”
“李伯在這等着吧,我去拿就是了。”夏璟言說着,起身向廚房走去,很快,便拿着碗筷回來了。
兩人對坐,夏璟言拿起酒壺要為對方斟酒,李伯趕緊接過酒壺,說道:“公子,我來我來。”
夏璟言笑了笑,但也沒堅持,隻說:“李伯不必對我如此恭敬,我并未将李伯當作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