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為皇兄難過。”夏璟言說道,語氣裡還帶着若有若無的委屈。
“嗯?”夏璟晏意外的笑了下,“陛下的想法總是很難以捉摸,開開心心的不好嗎?”
“還有别人為皇兄難過嗎?”
夏璟晏更覺莫名其妙:“陛下...是想說什麼?”
“皇兄..不是已經沒有别的親人了嗎?還有别人會心疼皇兄嗎?”夏璟言垂着眸,眼睫毛撲閃了一下,語氣帶着明顯的失落問道:“皇兄...有喜歡的人了嗎?”
夏璟晏聞言愣了愣,他實在是沒跟上對方的節奏,不知對方怎麼突然就這樣了。
夏璟晏帶着困惑又奇怪的的笑打趣道:“陛下的思維怎麼跳躍的如此奇怪,隻是上個藥而已。”
夏璟晏說完等了對方一會,見對方沒回答似乎又在出神,妥協道:“既然陛下這麼想為臣上藥,那就勞煩陛下了。”
夏璟晏将手中的小瓶子在對方眼前晃了晃,夏璟言随之回過神來,伸手接過小瓶子,神情卻看不出開心,看起來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陛下在想什麼?”
房間内,夏璟言站在床邊,凝望着面前遍布傷痕的肌膚,久久不動。昏暗的燈光照在夏璟晏線條分明的後背上,肌肉投下的影子和背上的疤痕交錯在一起,宛如丘壑與河流般交叉纏綿在一起。
“陛下被吓到了?”見背後之人沒有回答,夏璟晏玩笑似的又問了一句。
但夏璟言依舊沒有回答,他隻是拖着步子向前走了幾步,一言不發的坐到床邊,用中指指腹沾了些小瓶子内散發着極其清淡的香味的乳白色的膏體,又輕輕的塗抹在那些疤痕之上。
仿佛怕驚動到那些傷痕一般,指腹極其輕柔的、緩慢的方式沿着每到道傷痕遊走。夏璟言一絲不苟的專注在指尖和指尖之下的疤痕之上,膏體精确的覆蓋在每一道疤痕上,微涼的觸覺從夏璟言指尖傳到夏璟晏的肌膚上。
“陛下不用這麼小心,”夏璟晏用帶着笑意的、輕松的語氣試圖緩解着對方的情緒,“他們不會疼的。”
夏璟言卻似沒有聽到一般,手指的動作依舊輕柔而緩慢。
夏璟言不回答,夏璟晏也不再開口,任由着對方的安靜蔓延至整個房間。
“皇兄有喊過疼嗎?”夏璟言的聲音在房間響起,聲音很輕,連燭火都未驚動半分。
“戰場上是感覺不到疼痛的。”
“戰場之下呢?”
“下了戰場沒時間感受疼痛。”
“為什麼?”
“要為那些戰死的袍澤處理後事。”
夏璟言的指尖頓了頓,說道:“處理完呢?”
“等處理完,傷口也不疼了。”
“那現在呢?”
“嗯?”夏璟晏疑惑的笑了下,“傷口都長好了,自然也感受不到了。”
夏璟言沉默了下,道:“父皇教了皇兄那麼多,怎麼沒把父皇最擅長的事情交給皇兄?”
“先皇最擅長的事?”夏璟晏笑着重複了下,“是什麼?”
夏璟言似是想起了什麼好笑的畫面,也笑了笑,說道:“扮可憐。”
“哦?先皇會扮可憐?”夏璟晏的語氣半是驚訝半是好笑。
“嗯,父皇最愛在母後面前扮可憐,哪怕受一點點傷,都會在母後面前說的很誇大其詞,就是要惹母後心疼。母後一心疼,就什麼都會答應父皇。”夏璟言臉上浮現出一種懷念和羨慕之色,“父皇這招百試百靈。”
“原來先皇也會撒嬌啊,難怪陛下這麼喜歡撒嬌,原來是受先皇的影響。”夏璟晏嗓音中帶着笑意,“先皇和先皇後伉俪情深,才會百試百靈。”
“别看父皇在大臣面前總是很嚴肅的樣子,其實父皇很愛撒嬌。母後說,人在喜歡的人面前都會忍不住撒嬌,不管多大年齡,在愛人面前都會變成小孩子,會任性、會喊疼、會想要對方的關注。”
夏璟言說完等了一會,指腹在一處圓形傷疤處輕柔的來回的摩擦着。夏璟言見對方沒有回應,又繼續說道:“皇兄也是這樣嗎?皇兄在喜歡的人面前也會撒嬌喊疼嗎?皇兄在喜歡的人面前也有另一幅面孔嗎?”
皇兄為什麼從來不對我撒嬌,不對着我喊疼。皇兄把自己的另一面展示給誰了?
“陛下今晚怎麼回事,”夏璟晏笑着轉移話題道,“這麼關心臣的感情生活,陛下小小年紀知道什麼是喜歡嗎?”
“我不小。父皇在我這個年紀已經娶了母後了。”
“陛下終于意識到這件事了,先皇在陛下這個年紀已經娶妻了,而陛下卻如此抗拒。陛下難道不想如先皇一般娶一心愛之人相濡以沫、共度餘生。”
“當然想。”夏璟言低聲回道,“但又不是人人都能如父皇那般幸運,能遇到兩情相悅之人。”
“陛下不去接觸旁人,怎知自己遇不到。”
身旁的燭火閃動了一下,夏璟言動了動喉嚨,卻沒有說話。夏璟言的目光随着指尖移動,乳白色的膏體在手指溫柔的揉搓下滲入疤痕之中漸漸消失,皮膚之上隻留下一層濕潤的水漬,很快,這層濕潤的水漬也被風幹,空氣中隻剩下膏體殘留的清香。
夏璟言神情專注,安靜再一次充滿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