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母後兩字勾起對方心中的柔軟之處,那少年眸底閃了閃,臉上的冷漠終是軟了半分,低聲開口道:“兒臣知道了。”
皇帝似是松了口氣,道:“日後做了皇帝,要對你的子民和江山負責,就不能再這麼任性了。既享萬民供奉,則當護百姓之安甯。”皇帝說完,夏璟言再次恢複了旁觀者的模樣,低頭沉默不語。
皇帝望着下方的少年,等了一會,又歎了口氣,道:“你們都先出去吧,朕還有些事要和璟晏說。”
“兒臣告退。”夏璟言起身,牽着身旁的夏璟熠徑直離開殿内。
“臣等告退。”三位大臣及殿内一衆宮女太監一起跟着二人離開,卻并未離開皇宮,隻是在偏殿候着。顯然,衆人都心知肚明,皇上怕是熬不過今晚了。
“哥哥,父皇是要死了嗎?”偏殿内,夏璟熠帶着哭嗓的童聲低低響起,但在寂靜肅穆的大殿中中顯得格外突兀,“我不想要父皇離開。”
夏璟言低頭,身側的男孩尚小,但已然知道死亡的含義,此時仰頭望着自己,眼睛裡已經積滿了淚水。
夏璟言摸了摸弟弟的頭,臉色柔和了下來,像個大人一般溫聲安慰道:“父皇隻是要去陪母後了,還有哥哥陪着你。”
雖然,他也不過是個剛滿十五歲的少年。
殿中另外三人聞言走了上前,滿臉都是心疼之色,範太師揉了揉兩人的頭,柔聲道:“臣等都會陪着殿下和小王爺的。”
天啟十五年十一月十四日晚,皇帝駕崩,留下遺诏,喪事一切從簡,與皇後同棺而葬。
兩月後新春伊始,夏璟言正式登基,改年号為天和。夏璟晏為攝政王,攝政監國。
“累死了。”宣室殿内,剛結束登基大典的年輕帝王一把扯下頭頂的冕冠,随意的仍在地上。夏璟言一邊懶散的躺上了床一邊抱怨着:“誰想當這個皇帝啊,天天連覺都睡不好。”
“哎,陛下,可不能胡說。”一旁的太監劉喜趕緊打斷,小心收起被随手扔在一側的冠冕,“想是陛下今日太累了,奴才去給陛下準備些點心茶水。”
“快去快去,”少年皇帝随意的揮了揮手,說道,“餓死我了。”
“陛下要自稱 ‘朕’才是。”劉喜無奈的提醒道。劉喜一直跟在夏璟言身邊伺候,幾乎是看着夏璟言長大的,自知自己主子的性子,他是對這帝王之位真的毫無興趣。若能選擇,恐怕他更想當個閑散王爺吧。但事已至此,如今已經成為九五至尊,可對方這散漫的性子卻并未收斂,自己也隻能時時刻刻提點着。
“知道了知道了。”夏璟言假裝一本正經的沉聲說道:“快給朕準備些吃食來,莫要餓着你們的陛下了。”
劉喜被夏璟言逗的一樂,道:“遵命,奴才這就去,陛下就先歇息會吧。”
話畢,劉喜便笑着退了出去,卻在轉身時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消失,随即換上一副謙卑的神态,低眉下首恭敬道:“攝政王。”
面對眼前人時,劉喜是有些害怕的,雖然面前人長相和兇神惡煞完全不搭邊,反而劍眉星目、挺鼻薄唇,是難得一見的俊朗公子。但或許是此人早年跟随先皇南征北戰,久經沙場的緣故,對方自帶着一種肅殺的氣場。且與自家的主子散漫的性子完全不同,對方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樣,更是讓人不敢靠近。自己面對自己主子時還能開開玩笑,但一看到這位攝政王就畏懼的連話都不敢說。可又何止自己是這樣,宮内那些太監宮女、就連朝堂上的諸多大臣,也和自己一樣,在對方面前多是敬畏。早在先皇還在之時,劉喜就跟着自己主子見過這人幾次,這人每次回京總是時常伴在先皇左右,隻是自己主子不願意和先皇親近,每次都是找借口匆匆離開,因此也沒有接觸太多。
若非自己主子如今成了皇帝,而這人又是先皇欽定的攝政王,自己是真不想和他有接觸啊。劉喜心中默默歎了口氣,自己還好說,一個奴才謹言慎行便罷了。但自己主子這性子,遇到攝政王...劉喜不敢想,這性格冰火兩極的兩個人相遇,是主子先把對方融化,還是對方把自己主子凍死呢?
劉喜悄悄擡眸打量了一眼眼前攝政王,對方雖面無表情,壓迫感卻很強,李喜隻是看了一眼就迅速垂下眸去:“陛下餓了,老奴正準備為陛下準備些吃食。”
“嗯,去吧。”劉喜聽到對方毫無波瀾的回答,暗暗松了口氣,立刻快步退出了殿外。
劉喜隻想趕緊從這人面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