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懷生才到教室時,小卷毛突然湊了上來,雙眼放光,捧着他的雙肩低聲道:“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他愣了愣。
“片啊!”小卷毛聲音拔高,後排不少人轉過身打量。
“還.....還行。”餘懷生坐到座位上,下意識的向後轉,吳佟似乎今天請假了。
“那就行,我王文濤的品味,無!人!能!敵!”
王文濤拿出一副誓要在高三這一學年靠賣片緻富的架勢,漫不經心的接着道:“吳佟沒來啊?那又要遭殃咯。”
“什麼意思?”餘懷生問。
“你一會就等着看好戲吧。”王文濤說完就轉回去了。
秦疆對于吳佟的無故缺席并不意外,甚至提都沒有提起,班裡少了這麼一個大活人,無人問起,無人在意。
餘懷生被秦疆叫去辦公室幫忙閱卷,當他回到教室時,吳佟的書散落一地,桌子闆凳東倒西歪,完好的教材書被撕扯開來。
他走上前,桌上的塗鴉刻字比之前要多出一倍。
“贖罪!”
“那個女孩能和你一樣上學嗎?”
“退學!”
“你和你爹一樣惡心!”
“滾出二中!□□犯一家人!”
餘懷生的手忍不住的發顫,難怪吳佟的處境如此怪異。
路過時低聲地咒罵,刻意的踹上吳佟的背包,聚成一團時肆意嘲弄。
吳佟在時,将他視為空氣,無形逼入邊緣。
而在他不在的這一天,他們奮然揮舞着正義的旗幟,用刻刀顔料發洩着情緒。
他們求同,求大勢所趨,求正義所向,于是将矛頭指向了吳佟。
“誰刻的?”餘懷生的聲音回蕩在整個教室。
無人回應。
餘懷生将吳佟的課桌與自己調換。
後排的兩個刺頭徑直走上前,道:“不合群是吧?搞什麼特立獨行?”
“裝什麼聖母呢?”另一個人踹上桌腿。
餘懷生嗤笑一聲:“一起孤立一個人還成你們的潮流了?”
“他爹是□□犯!”
“老子心術不正,小的能正到哪兒去?”他吊兒郎當的嘲弄,不少人跟着一起笑。
“你們專趁着他不在,才敢這樣是怕被吳佟打嗎?”
餘懷生放下手中的筆,他拿起一本詞典接着道:“他今天不在,那就我來。”
砰——一聲重響,餘懷生将詞典重重拍上為首的那人頭上,又一腳将他踹倒在地。
“啊啊啊啊啊啊!”他蹲在地上捂着額角,手顫顫巍巍的指向與餘懷生,喊叫着:“陳明陽,給我打他!”
王文濤扶起他,充當和事佬,又把陳明陽攔下,道:“石龍,别和他計較了,一會秦......”
一人哪能攔得住倆,班裡看戲居多,沒一個上來勸架。
陳明陽沖上去把餘懷生架着緊貼牆角,死死扼住他的咽喉。
石龍趁着餘懷生動彈不得朝他腹部踹過去,嘴裡叫罵着:“叫你多管閑事!”
“就他媽欺負他!怎麼着了?”
“□□犯的兒子也配念書!”
他又飛蹬過去,潔白的校服被踏出了好幾個腳印,餘懷生幾乎窒息。
“你們,這群,狹隘自私的人。”餘懷生磕磕絆絆地咒罵,他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你,還有,你們。”餘懷生指着班上,他掃了一圈,最後停留在石龍身上:“真的了解過......他嗎?”
五髒六腑撕裂般的疼痛,石龍是學校裡混慣了的,為了自己的面子,腳下功夫就沒停過。
王文濤一把攔住,他拖着石龍:“别把事兒鬧大!”
石龍抓住餘懷生的頭發,向後拽去,惡狠狠地開口:“吳佟這三年都沒反抗,輪得着你嗎?”
餘懷生在昏迷之前,一直回想着一個問題。
吳佟,為什麼要從容的面對霸淩?
再次醒來是在校醫處,王文濤将他扛過來的,脖子上火燒火燎一般疼痛,餘懷生的嗓音有些沙啞。
“沒讓,秦老登知道吧?”他扶着脖子咳嗽起來。
王文濤遞過去一杯水,道:“沒呢,他們都不敢告狀,就算讓秦疆來,也不是你的錯。”
“請家長,麻煩。”餘懷生看着天花闆,他突然想起自己也沒家長可請,又松口氣。
“吳佟,這三年一直都......這樣嗎?”餘懷生問。
“是,他是高一下學期轉了過來的,剛來那時候和班裡人處挺好,後來校門口老來些流氓地痞堵他......”王文濤有些猶豫。
“你說你的。”
“那些人到處宣傳他是□□犯兒子,整個學校也都知道了,後來就,那麼回事呗。”
“和他玩的也會被欺負,給他撐腰的也會被欺負,二班有些人看不慣他們這麼做,但是也沒辦法。”
餘懷生半卧在床上,他的腹部青紫一團,沒有一處完好的,稍微一動就牽連着疼。
他攥緊拳,有些恨鐵不成鋼,接着問:“為什麼不給老師說?為什麼他不反抗?”
王文濤讪讪的笑了笑,道:“這你得問他啊,我也一直很好奇,吳佟脾氣也沒那麼好啊。”
像是回憶起了往事,他擡頭看向窗外飛過的白鴿,緩緩開口:“他一直都默不作聲,以為是個軟柿子,但當時校外有個女孩被帶去停車場,被一起群人堵着拍視頻玩兒,吳佟那天......一個人打翻了七個。”
王文濤拍了拍餘懷生的肩頭,接着說:“這就是為什麼他們隻敢偷摸着欺負吳佟。”
還怪會裝帥的......他心想。
餘懷生本想着盡量避開吳佟,好死不死一到家門口就撞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