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結束的很慢,餘懷生想着總拿錢去買吳佟家裡的吃食也不是個事,他站在廚房發怵。
餘懷生得承認自己在生活上是個實打實的廢物,含着金湯匙出生,從小對于飯的認知就是乖乖坐在桌子前,有專人送,專人收拾。
鹹了皺眉,淡了甩筷,這種人與人由于階級壁壘不言而喻的暗示,讓家中仆人膽戰心驚。
換句話說,餘懷生就是個被慣壞的壞小孩。
壞小孩看着買回來的瓶瓶罐罐壓根不知道怎麼使用。
再次将去吳佟那買飯的念頭打消,這樣會顯得自己很可憐,一個人住在這,無人相依,無人可靠,一口飯還得死乞白賴的向别人買...
餘懷生又陷入了怪圈。
他扭動着開關,吱嘎響着卻未見火焰竄出,心裡還是有些害怕。餘懷生拿出一袋泡面,用開水壺泡熱乎吃掉,他就這麼持續了三天,期間吳佟主動敲窗問他要不要吃飯,餘懷生嘴巴硬的緊,說自己做飯比吳佟的好吃。
所以不用了。
他看着面前已經吃膩了的紅燒牛肉面,這個破島也隻能買到這種口味,餘懷生最讨厭的口味。
所以不用個屁啊!?!
吳佟騎着三輪車沿街吆喝,餘懷生餓的頭發昏,他猛的坐起,打不着?用打火機打着不就行了!
他可真是個天才!
餘懷生拿出打火機,對準不斷排出氣體的爐子一點。
幾乎是一瞬間,火焰噴湧而出,餘懷生來不及得意,因為這火勢直沖天花闆,他捂住口鼻跑去接了一盆子水,潑上去時,窗外突然傳來人聲呼喊。
“快跑!!餘懷生!”
餘懷生看着熊熊燃燒的火焰騰空而起,他後退兩步,步伐晃悠,帶着些猶豫又站在原地。
吳佟輪着一把椅子砸開窗戶,他将沙發的墊布撕扯下來浸泡在水裡再朝着火撲過去,火勢逐漸聲小,牆壁和天花闆被熏黑兩個大洞。
餘懷生站在一旁微愣神,他的臉上全是黑炭似的痕迹,潔白的衣衫也被熏得泛黃。
“餘懷生,你想死啊?”
吳佟累癱在沙發上松了口氣,他早就知道這小少爺必然不會做飯,這幾天竈台可一點煙都沒往外冒,這房子随他主人一起死氣沉沉。
“沒有...”
“那你為什麼不跑?”
“不用你管。”餘懷生揪着自己被燒焦的衣角,一遍又一遍的捋平,可是燒壞了就是壞了。
“得,那我不管你了。”吳佟站起身,瞟都沒瞟他一眼就朝外走。
“哦...”
吳佟聽見這回答心裡不得勁,朝着門踹了一腳:“草...”
怪人。
那扇門被微風吹動發出吱嘎聲響,餘懷生坐在沙發角,雙手将自己緊緊環抱住縮成一團。
活着還怪麻煩的。
餘懷生跨越半個島才找到了一家熟食店,這小島遊客年年也不多,居住在此大多數都是空巢老人,帶着孫子孫女,天天盼望漂泊在外的兒女回故鄉。
涼菜小攤上隻有些涼鹵菜和肉片,餘懷生掏出一把現金放在秤上。
“老闆,給我拿這麼多的。”
那老闆骨瘦如柴,嘴唇發白,轉過身時餘懷生有些心驚,他生怕吹來一陣穿堂風把這人刮倒在地。
他打量了那張百元大鈔,伸出手就開始抓菜。
“等一下!”
“咋了,娃娃。”
“你不帶手套嗎?”餘懷生看着那雙手,他似乎都能聞見來自島上人專屬的汗漬鹹味兒。
“哦,娃娃怪講究。”老闆從口袋摸出一個塑料袋抖三抖:“你不是本地人吧?”
“當然不是。”餘懷生回答的幹淨利落。
“看的出來,娃娃你長得又白又瘦又高,鼓浪嶼找不到比你更漂亮的。”
什麼漂亮...我這是帥。
餘懷生輕咳兩聲:“那裡那裡,這兒好看的人也挺多。”
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了那張臉,小麥色的肌膚,明晃晃的虎牙,笑着傻氣卻又耀眼。
草...陰魂不散。
老闆将拌好的涼菜遞給餘懷生,他粗糙的手指順着餘懷生的手腕向下滑去:“娃娃,你的手真嫩。”
那隻手不老實又撫上餘懷生的腰,他整個人僵在原地,這是島上人什麼熱情的打招呼方式嗎?
餘懷生朝後退一步:“你,你幹什麼呢。”
他這十七年,活的太幹淨,太純粹,在父母締造的真空環境下肆意妄為,餘懷生的腦子裡對于“猥亵”二字,從未有過定義。
就好像出現在他生命裡的每一個人都應該是本性純良的爛好人。
那個瘦弱的男人露出一口黃牙,他削薄的肋骨随着亢奮的氣息不斷起伏:“别躲啊,一個人上島,寂不寂寞啊...”
餘懷生的大腦一片空白。
砰——巨響擦過他的耳邊抨擊在男人臉上,碩大的紅果子砸過去,汁水四濺,他半倒在地上扶着臉吆喝。
“牲口,你信不信老子送你進局子!”
吳佟一把拎起那個男人朝着餐車砸過去,他的青筋直跳張揚在皮膚上的每一寸,下了狠手,身下的人一直拍打他的胳膊,臉上開始泛紫。
這是餘懷生第一次見到吳佟生氣。
“你是不是真以為我拿你沒辦法了?吳曉東。”
姓吳?是吳佟的父親嗎?
餘懷生的手輕拍了下他的肩,他不生氣,甚至有些不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