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也不見得是什麼很優秀的大人,六十分的硬誇三十分的做得不錯,實在令人難以信服。
能力不足,大可以不攬事上身;攬了事,又屍位素餐,讓無辜之人食惡果,行為惡劣至極。
“是嘛?”許琢圭當面發出質疑:“是能力不足,還是從未上過心?聽聞前不久甯王在宣州赈災,事辦得不如何,鐵倒是打得不錯,聲名遠揚。”
一句聲名遠揚,不知說的是因辦事不力而聲名狼藉的“遠揚”,還是鐵打得不賴,整個宣州都流傳着林淵君的傳說的“遠揚”,總之并非什麼好話。
赈災不上心,赈得一塌糊塗;打鐵上了心,打出了名堂。
此乃有志者,事竟成也。
高斯還要說些什麼,許琢圭直接将他的話堵了回去:“此事若是高家郎君所為,高相公也會這般,覺得無所謂嗎?”
覺得在其位,不謀其職,也無所謂。
從當年的天之驕子高仕文,便可窺見其對自家郎君的要求,絕不會容許這種事發生。
高斯沉默了言語。
皇帝尴尬了神色,笑着問:“哦?錫兒說這些做什麼?”
“小女……”許琢圭剛要開口,便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難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她還沒有替那些枉死之人申辯,控訴,發聲,讨回公道,就說不出話了。
溫機放下手中的香爐,道:“娘子身子不适,奴看,此事還是……”
“既如此,”姜鑒輕輕笑着,打斷道:“那接下來的,便由臣說。”
溫機小作吃驚,掩面緻歉:“奴多嘴了。”
“無妨,”姜鑒直言:“知道自己多嘴,那下次便免開尊口。”
他接過許琢圭的話頭,替她把未盡的話說完,言辭溫柔,字字铿锵。
且因為目盲,看不見人的臉色,避免了不少奉承人的麻煩。
偶爾聽到了不如意的言論,幹脆不理,盡顯半聾人特性。
許琢圭在一旁聽着,能用衣袖掩着嘴,極力壓下咳嗽聲,降低存在感。
直到姜鑒把要求盡數提完,說到希望大理寺能夠着手調查碧血堂的事,皇帝終于坐不住,敷衍了幾句,便開始顧左右而言他:“朕見錫兒與薛家大郎這些日子走得極近,不如我做個順水人情,替你們賜婚吧?”
話題轉得太快,也太生硬,在場有一個算一個,皆陷入了沉默。
這比一場大會中,有個人打了半場的瞌睡,待大家把話都說完了,他突然醒了,一拍桌子說自己餓了,還要無厘頭。
“還有這種事?我竟不知。”姜鑒輕笑一聲,略顯懊惱道:“看來臣這個兄長做的極不稱職,對妹妹的了解,還不及皇叔了解多。”
多多少少,有點諷刺皇帝多管閑事。
然而皇帝似乎并沒有聽出這一點,執意要往鴛鴦譜上添這一筆:“唔,錫兒頗有眼光,薛家大郎是個極好的人,年少有為,前途似錦……”
“多謝陛下體恤,”許琢圭咳嗽稍緩一些,便拒絕道:“隻是小女的父親尚還康健,婚事自有他做主,便不勞陛下費心了。”
這下,皇帝是徹底沒話講了。
“這件小事就算了了吧?”
姜鑒适時開口小問,又陰陽怪氣幾句,即刻将話題扳回原路,繼續就碧血堂的事發表意見,并将要求重訴,大有問題不解決不罷休的意思。
皇帝扭曲了臉色,循聲附和。
事畢。
紫宸殿外,崔甘和甯王侍衛呂弼同時迎了上來,呂弼意有所指,高聲道:“到底是蠻夷之地來的,也難怪一身粗野之氣。”
真是奇怪,這樣的話,竟是全場生得最粗野的人說出來的,看來盲的并非楚王一人,還有個呂弼。
“蠻夷之地?”姜鑒裝作苦惱的樣子思考了一陣兒,道:“今夕何夕啊?居然還有人翻起了老黃曆,是大魏改制沒通知到位嗎?”
許琢圭呼吸了新鮮空氣,頓覺喉間不那麼癢了,便也加入陣營,揶揄道:“許是呂懷将出門不看黃曆,還缺乏看黃曆的經驗。”
姜逐流幹笑兩聲,他剛被奪了廣府之權,現下表現得還算淡定,道:“初出茅廬的小狐狸,借着老虎的威風,便開始耀武揚威了。”
許琢圭反唇相譏:“那甯王又是仗着誰的勢,出現在這裡?畢竟就能力而言,您還是經驗太少了。”
呂弼氣得跳腳,叽叽歪歪,駁斥一大段話,看起來比他的主子着急多了。
這時許琢圭也染上了姜鑒的惡習,開始了聞聲不過腦,反倒被一陣小犬的叫喚吸引了注意。
“宮裡有人豢養小犬嗎?”她問。
“十一,”姜鑒小作提醒,道:“你這麼說呂懷将,也太傷人了,出門在外,還是要注意言行才是。”
說罷讓崔甘扶着,從呂弼身側經過,一番話也不知是對誰說的。
許琢圭朝甯王行過個别禮,跟上長兄,解釋道:“我會注意的,可我還是要說,方才我的話隻是單純的發問而已,沒有說呂懷将是狗的意思。”
甯王主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