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過一旬,酉正三刻
離閉市不足一刻,市巷中走動的人已寥寥無幾。許琢圭清點完酒肆擺在明面上的酒,确認沒有問題後,便趁着沒人,趴在桌子上歇了起來。
恰在這時,單褚回來了。
他今日沒披甲胄,隻穿着一身素色的棉布衣裳,平添了幾分書生氣。
許琢圭吓得跳了起來:“五,五郎?”
她找到把掃帚,假裝忙碌了起來。
單褚冷笑一聲,問道:“怎麼隻有你一個人?我嫂子人在哪裡?”
許琢圭直起腰,用手把頭發攏在耳後,道:“今日新釀了些酒,大嫂正把酒搬進酒窖裡呢。”
她還沒察覺這話說得有什麼問題,單褚就沖她吼道;“這種重活,你就讓她一個人做?”
許琢圭解釋說:“方才還有幾個喝酒的客人,我一時走不開……。”
她也不是沒想過幫忙的,可是單大嫂執意要她留在這裡看店。
何況處理胡攪蠻纏的客人,可不比幹苦力簡單。
許褚隻相信眼睛看到的,懶得理會她的狡辯,陰陽道:“所以你就在這裡偷懶?”
說完放下身上背的小包裹,要往酒窖的方向趕。
“五郎回來了?”
還沒等單褚走幾步,單大嫂就從酒窖裡出來了。
她拍着身上的衣服,眼神在許琢圭和單褚之間轉了一圈,突然一拍腦袋:“哎呀,我突然想起件事!
“前幾天我到孫掌櫃那裡買糧是賒的賬,正巧你們都閑着,不如就幫我把錢帶過去,盡早把賬結清了!”
說着算出了一兩多錢,放進一個荷包裡,交給了許琢圭。
完全就是命令,根本不容拒絕。
許琢圭接下了荷包,還要掙紮:“今日太晚了,都快要閉市,要不明天再……”
話音未落,單大嫂打斷道:“欠賬還錢,此事宜早不宜遲。”
許琢圭幹笑兩聲:“這種小事我一人去就好了,就不必麻煩五郎了吧?”
單大嫂還是堅持:“這怎麼行,這個時辰你一個人出門不安全,還是要有人陪着。”
可此刻太陽離落山還有将近半個時辰,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能有什麼不安全的呢?
許琢圭看了單褚一眼,希望能從他嘴裡聽到拒絕的話,畢竟單褚看着好像很厭惡她的樣子。
然而單褚隻是笑笑,道:“好啊,正巧我也有些話想要和許娘子說。”
他說這話時,臉色有些陰沉,實在不像是能友好交流的樣子。
單大嫂似乎并沒發現任何異常,還在拼命地朝單褚眨眼睛,暗示他抓住時機。
兩人被單大嫂笑容滿面地送出門,一開始還十分配合地靠得很近,幾乎要手擦上手了。
可一到了單大嫂看不到的地方,兩人便默契地分了老遠,遠到中間能夾一個魁梧男子的程度。
單褚率先打破沉默:“明日我休沐,酒肆裡就不需要你幫忙了。”
這是要讓她休假的意思?
太好了,自她到酒肆至今日,已經兩月有餘,還一直沒有休過假呢!
許琢圭很是感激道了個謝。
誰料單褚又道:“再過一月我就會辭去軍中事務,專心和我嫂子經營西市的酒肆,到時候便不需要你了,你盡早尋新的出路吧。”
原來不是休假的福報,而是辭退的預告。
許琢圭停下腳步,問道:“你好像總對我抱有莫名的敵意,可是我們之前,并沒有見過吧?”
這種敵意,已經強烈到非此即彼的程度了。她原先以為,單褚對她看不過眼,她盡量不與之接觸就好了。
可單褚似乎不這麼想,他偏要和她争個“你死我活”,就好像她做過什麼十惡不赦的事。
單褚止住了步子,背對着她道:“此前我們是沒有見過,沒有什麼恩怨,單純就是,我一見到你,就分外地讨厭你。”
他聲音中是難掩的厭惡,僅僅是聽到,就能想象到他說這句話的表情。
許琢圭疑惑,不解。
這是她聽到過最無理取鬧的一句話。
因為毫無道理可言,所以基本無解,甚至沒有任何緩和的餘地。
許琢圭還想追問幾句,突然一個小賊從她身側擦過,迅速解下了她挂在身上的荷包。
她驚呼一聲,反應極快地抓住了那小賊的手腕,短暫地控制了他的行動。
單褚已經轉過身來,局勢越發有利,眼見惡人就要伏法,那小賊突然奮力一甩,迫使許琢圭松開了手上的動作,瞬間逃離了掌控。
許琢圭被這股強力帶動,為保持身體的平衡不得不一直往後退。
單褚伸出手原想拉她一把,卻又不知為何在最後一刻收回了手,轉而追向踩着輕松步調高調離開的小賊。
快要跌倒之際,許琢圭猛地落入一個寬厚的懷抱中,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沒事吧?”
太好了,是中郎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