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7頓時雙眼放光，淚水險些又湧出來。他欲起身拜謝，果凍卻又攔下，小聲說："但你要弄清楚，此案是對事還是對人。對的是旁人也無妨，就怕對的是你父親。"

面前的人頓時僵住。果凍原本以為事情妥了，見他這樣也茫然了：“真是對着你父親去的？”

487噙着淚點頭，眼淚滑落下來，他一哭果凍就感覺手忙腳亂不會說話了。

家中父親有難，他用如此下策還傾盡家産來求自己，看得果凍頗為動容，若不是生怕搭上自己他絕對肯幫他一把。但如今世家争鬥愈演愈烈，救了哪個世家的眼中釘便是明目張膽得罪世家，改日世家非得把他送進去當替死鬼不可。況且他統領三郡兵權，本就容易在通敵謀反上被做文章。

“一點機會都……行不通嗎……”487夾着哭腔，摸索着從腰間掏出一包小裹，擺到桌子上。果凍的目光随即被吸引，他看着487一點點拆開包裹，露出裡面的幾顆糖塊。

他突然看到了糖塊下面的包紙上有被遮掩了一半的兩塊紅章，油印被蹭得有些模糊，但他還是認出了這是郡關口的官章。

這種包紙一般是近途運送易變質的食物才會用的。在西域所需的采購食品裡，需要蓋官章才能進出放行的隻有食鹽，因朝廷實行專賣管制，所以進出森嚴，以防私販。梁國實行兩章一物制，就是出關蓋一章，入關蓋一章，一旦貨品出了問題就可從賬目上查到貨品的出入走向。

487用指腹敲了敲位于右側的章印，從兜裡又掏出一包糖，還是一模一樣的包紙，兩塊紅章。然後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拿筷子沾了菜盤裡的幾滴油，抹在兩張紙的章印上。

浸了油的包紙頓時變得清透，尤其是在燭光下。此刻章印的痕迹格外清晰，他将那塊右側的章印大緻對齊後遞給他。

果凍似乎明白了意思，他對着棚頂上的吊燭燈舉起兩張紙上下相疊，拼齊了邊框。

他發現裡面的刻字有一筆格外地粗。他移動兩紙，那一筆無論如何都拼不上。

如此一來這後面的諸多脈絡就變得恐怖了。官府隻有一個印章，不可能印出兩種拼不上的章印，那便是其中一章是他人假造的，而假造的目的應該就是販私鹽。公鹽都是兩郡關口相對接再由當地官府專賣，私鹽根本無從入市，而這種僞造關口章印的辦法可以讓私鹽在半路混入公鹽的販車，進而入市像公鹽那樣販賣。

西域不産鹽，每年隻進不出，鹽價由朝廷議定，明賬明價的鹽銀上官府不好動手腳。私鹽比公鹽低價不少，若是以公鹽價的銀子進私鹽，那其中差價的買鹽錢便不之所蹤。

也可以說是明知所蹤。

果凍掐指一算：濫用私權，僞造公印，偷販私鹽，貪污公銀，這加在一起不得九族消消樂啊。他大腦飛速運轉，趕緊捋了一下西域巡撫那邊的人有沒有和自己能連上族親的，捋了半天，還真沒有。

他所在的清涯派是武門世家，族親都任軍兵一類官職，民政那邊的官員沒有他的人。

“此事是我于數年前聽族親閑談時聽到的，當時隻留了個印象，如今聽聞您任西域總督，我便加緊查了此事。”487頓了頓，“還未曾講于旁人，至今隻贈與了您。”

這贈字意味深長。

果凍在西域立功數次，但自從爵封縣公後就再難進爵，因為梁國律法規定唯有郡候及以上者方可自立封國并開府擁兵。

他再升一級爵就是郡候了。他掌三郡兵權，聖上不敢給他自立封國的權力，于是他無論如何再立功都不得進爵。西域如今強大的隻有公孫氏和清涯門兩大世家，若是任巡撫的公孫氏倒台，西域跟清涯門封國幾乎沒區别。

他感覺這兩張紙掂量在手裡都比剛才重了。

“夜已深了，你早些休息。”果凍将兩張紙扔進爐子裡燒掉，“我會盡我所能。”

487也明白他無法擔保。言已至此，他也隻好祈禱明日的監審能順利些。

“我在這裡訂了另一間客房，先告辭了。”

他推門出去，走廊那段的管家便趕過來。耳語幾句後，管家進屋将四個檀木盒搬了出來，徑直走向果凍的客房。

方才那間房子熏得他有些頭暈，果凍剛打算踱步在走廊裡清醒一下，身後有人一掌拍上他肩膀。

“他找你通融啊。談成了嗎？”

心安勿夢湊過來，往屋裡瞄了一眼，正好看見487坐在窗口，身上還穿着進屋時哄騙一茶當花魁的彩衣。

“不是，你真點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