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突然陷入安靜,她幾乎尴尬。
“……其實現在開始跑,也來得及。”
“還剛剛好!”
她還要再說,仿佛要填滿空氣。
“嗯。”
陸疏月終于開口,把外套脫了,挂在觀衆席欄杆上。
操場旁種着銀杏樹,伴着夜風飒飒作響,深秋時顔色正好,仿佛一樹樹金箔片在漫反射而來的光中跳舞。
陸疏月跑得很勻速。
蕭暮雨起初還跟得上,快五百米的地方就不太行了。
她還是咬着牙跟着跑。
呼吸跟不上步伐,她慢了下來,捂着肚子。
……跑岔氣了。
跑出去的人過了會兒才折返回來。
蕭暮雨慢慢往前走,走到她面前,咕哝道:“你太快了……”
陸疏月單手摘下耳機,聞言頓了下。
“那慢一點。”
……
後面兩圈蕭暮雨實在不行了,都跑出眼淚了。陸疏月才接過她的手機幫她跑。
蕭暮雨倚在觀衆席休息。
涼風輕而易舉把她額頭的汗擦幹,帶來片刻舒适。
有人慢慢從遠處走來。
她跑完後有些輕喘,線條感繃直的手臂伸向她,遞過手機。
“太謝謝你啦!”蕭暮雨笑得很甜,美美按下結束鍵。
“沒事。”
陸疏月小臂自然垂落在欄杆上,一手握着手機。
她眼睑下垂,掃了眼時間。
“等會兒有事沒?”
“很多事……”想到一堆待辦,蕭暮雨生無可戀。
“不過,不急這一會兒!你有什麼事嘛?”
陸疏月詢問時習慣小幅度歪頭。
“陪我走兩圈?”
“……哈哈,那我還是很忙的。”蕭暮雨說完,發現對方表情很淡。
她真怕陸疏月分辨不出她在開玩笑,改口拉着對方走上跑道。
弦月高懸,夜色正好。
兩個人間隔着一些距離,明明沒有挨着。蕭暮雨卻覺得她們中間浮動着什麼,那些分子安靜得像是月亮的清輝,卻橫沖直撞、毫無顧忌。
蕭暮雨低着頭還沒思考出分子是什麼,就跟着人走到跑道外。
銀杏樹葉已經飄散,落了幾片在長椅上。
陸疏月低頭認真看她。
散了兩圈步。
跑步帶來的多巴胺應該消散得差不多了吧。
平和的夜晚,沒有刺激吵鬧、沒有突如其來的消息通知,也沒有所謂的吊橋效應。
她眸色認真:“我喜歡你。”
說完尤嫌不夠,補充了一句:“戀人之間的喜歡。”
蕭暮雨從發現她的目光起,就感受到不對勁。
果不其然。
林瑤誠不欺她。
她在原地呆了許久,對方也靜靜看她,并不催促。
“哈哈……我們都是女生呀。”她尬笑兩聲。
一片銀杏葉又打着轉兒落下來。
時暗時明。
如同斂下又擡起的眼睛。
“好,我知道了。”
風呼嘯而起。
兩個人并肩走到分叉路口。
狂風大作,吹散石子沙粒。
蕭暮雨擡起手擋眼睛,卻還是不慎被沙子襲擊了。
身旁的人在亂風中站定。
道:“再見。”
蕭暮雨揉着眼睛,朝她揮了揮手。
等意識到那聲道别克制而禮貌,她才反應過來。
十一月月末,夜晚天氣很涼。
她快步追了上去。
“那,那我們以後還能當朋友嗎?”
隔着單薄外套的手腕有些瘦弱,主人沒有收回手,沒用力。
輕輕的、有脈絡的。
良久,陸疏月搖頭。
“不知道。”
她不知道,不知道該怎麼相處、該怎麼想通。
很難知曉,開口之前她是否覺得萬無一失、是否以為水到渠成。
那簌簌落下的銀杏葉又有沒有讓她清醒。
一切都說不準辨不清,不是嗎。
蕭暮雨有些怔神,失落收回手。
措辭許久,才說。
“對不起,如果……我是說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很願意跟你做朋友的。”
“非常願意。”
面前人靜靜聽着,斂眸不語。
沒有“嗯”也沒有“好”。
……
樓道聲控燈沒亮。
蕭暮雨腦袋空空,想回憶又不敢。
打開門,寝室很明亮,打在原木桌椅上。
有人的座位開着燈,暖白色的溫馨熱鬧。
“跑完步啦?”
林瑤身子後仰,看她。
腦袋無意識點了點,半晌才開口。
“跑完了。”
萎靡不振的。
林瑤曲起的腿放下:“咋了這是?”
“沒。”蕭暮雨悶悶搖頭。
趙明悅也看過來:“誰欺負我們家小狐狸了?”
“……沒誰欺負,”蕭暮雨語氣扭捏,“就是跑步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