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快睡吧。”陸疏月撫了下她肩膀,漸漸移下,把被壓着的手抽出,“我走了。晚安。”
蕭暮雨手掌往她那個方向一撲,撲了個空。
“你今天不陪我嗎?”
撲空的失落彌散在語氣裡。
陸疏月用拇指重重碾了下食指,站立在原地,肩胛骨都在沉默叫嚣抵抗。
“好。”
聲音很輕,蕭暮雨聽見了,又開心了。屁股繼續往邊上挪了挪。
肢體語言能傳遞的信息量遠超語言,陸疏月聽懂了。
“我先洗個澡。”
蕭暮雨很着急地指了指旁邊一大堆購物袋:“那那那!”
陸疏月順着她指的方向看過去,那是蕭笑春給她買的一大堆衣服,光睡衣就買了四套給她選。她以前怎麼會覺得蕭暮雨家裡人苛責她。
現在開始,這個帶有可憐色彩的想象不會再繼續下去了。
淩晨三點,陸疏月才閉眼躺在床上。
躺得闆闆正正且靠邊,沒有逾過床的三分之一線。
她伸手去關床頭燈,四周暗了下來,閉上眼,隻能聽見窗外哪棵樹上的蟲鳴。
蕭暮雨已經側躺着睡着了,姿勢極其霸道,無意識地滾在中間位置。
可能是睡得有點不舒服,她翻了好幾次身。
發出沙沙的聲音。
陸疏月眼睫毛顫動,沒睜開眼,卻感覺眼前出現了景象。
身邊人來回翻身,絲綢睡裙因為動作卷起邊堆疊在一起。吊帶從肩頭滑落,在身體和白床單間擠壓變形。
陸疏月揉了下床單,上眼睑翕動得更厲害。
她突然想到某次下課,人流彙聚往生活區走。
蕭暮雨也在其中。
那個時候梧桐樹葉已經開始泛黃,金黃色在光裡搖曳,這個人站在兩個女生中間,說說笑笑。
她當時走在人群後,戴着耳機瞥見了熟悉身影。本來要拐彎去教學區,鬼使神差就順着那條路走到了二食堂。
遠處傳來雞鳴聲,估計天色已經亮了,但所有的天光都被一重厚重繁複的窗簾遮擋在外。
陸疏月能清晰感覺到隔着眼皮的黑暗。
她輕歎一聲。
拽着被子的手動了,掀開,起身,下床。
原先閉着眼睛沒感覺,走到浴室照了鏡子,陸疏月才發現自己的臉頰泛着不正常的紅。
後知後覺的熱意。
空調溫度打得太高了。
她捧起水洗了把臉,心想。
她走到床邊,心髒在胸腔中沉悶跳動。
床上的人經過一晚上進化,睡姿以勢不可擋之狀橫亘在床兩邊。
困意席卷上腦海,陸疏月懶得挪移這人的小腿,就輕輕搭上去。
……
醞釀了兩個小時的睡意此刻争前恐後到來。
像是獨自解了許久的題,一直沒思路,等撥通開關,所有的步驟方法一齊湧上心頭。也像是一睡仿佛過了許久的課間,很長很長也很短很短,放縱思路時,物理學相對論也能當作哲學思考。
……
再次醒來,卻不是睡到自然醒睡到神清氣爽。
卻仿佛是趴桌上睡猛地被冷空氣灌了一身,或者剛進入深度睡眠突然被人拍醒。
陸疏月睜開眼瞬間脊骨收緊,如同從懸崖墜落。
昏暗間,她看見人影起落。
後知後覺是右腿被擠壓磨蹭……有些粘膩。
她想抽開腿卻被緊緊匝住。
蕭暮雨身體伏下,柔軟揉着皮膚。眼紗尾部随着動作飄動。
陸疏月來不及反應理解,魔幻地覺得這是夢。但腿上的濕滑和相貼的皮膚告訴她不是,都是真的。
她有些生氣地推了推身上的人,讓她起來。
對方含糊地說了一句“難受”就沒有後文,依舊該磨蹭磨蹭,該緊貼更加緊貼。
陸疏月着急,顧不得可能牽動她傷口,推着她的肩膀把她往一邊推過去。
壓在身上的重量消去。
她難得慌忙,踩着拖鞋倉促下床。
她那次起夜可能是悶得熱得,這一次是燥得,整個人從臉頰紅到耳尖。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脖子也泛着紅。
她站在鏡子前,暖色的光打在她鼻梁上,眉眼掩在陰影處。
五星級酒店隔音好,浴室空間很安靜,聽不見難捱的喘息聲。
片刻水流聲響起,水龍頭嘩嘩流出冷水。她埋頭捧水拍上臉頰,濺起的水花沾濕衣領。企圖以此散去熱意。
水流從指縫間流出,她閉上眼,整張臉埋在雙手中深深呼氣。
露在外面的耳朵卻更加紅了。
天蒙蒙亮,她走出酒店門。
很沒出息地跑了。
她現在不知道怎麼面對蕭暮雨,或者說一隻狐狸。
看毛色還是隻赤狐。
太魔幻了。唯物主義者的世界本源、連同陸疏月十多年來的羞恥心和世界觀,被一隻發情的狐狸用尾巴輕輕一掃,化為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