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萊德·威爾遜還和傑森·陶德在民兵的訓練營的時候,在無數個勢力的試探中,他接到了來自梅琳娜的電話。
一句問好。
來自阿琳娜的母親。
他那時還不知道電話那頭的人是誰,可他清楚梅琳娜一定是跟蹤了他們非常久的時間,她對他們的行蹤了如指掌。斯萊德通過哪條線路到達了俄羅斯境内,來了以後他們在哪處地下診所進行的手術。他們武器的來源,他們從什麼地方招募的民兵,他們最終的目的。
可能前天晚上開着貨車送貨的司機是她,也可能在他們通訊中靜靜潛伏的那隻蜘蛛是她,又或許,其實最開始,替斯萊德介紹一切是線人隻是這隻老蜘蛛一個身份。
喪鐘在嚴寒冬季的帳篷裡,傑森·陶德在另一處不高興地接受他今天的手術複檢。前羅兵的脊背因為寒冷而疼痛,喪鐘的脊背因為危險而挺直,他點燃了一根煙。
“你想要阿琳娜?”他說,“不行。”
“不,”女人說,“如果我要利用她,我不會找你,顯而易見,威爾遜,她不會再全心全意地信任你了——任何一個女人經曆過婚姻就不會再這樣了。”
“她會來找我的,”斯萊德說,“而她隻會殺了你——你替紅房子工作多久了?”
“久到足夠了解他們想做什麼。”
“你呢?你打算做什麼?”
“一個交易,”他聽見女人笑了一聲,“請不要拒絕,如果你不打算讓你們的行蹤現在就出現在哥譚。”
斯萊德沒有拒絕。
他沒有必要拒絕。這是樁絕妙的交易,除了最應當知情的人以外,他們雙方都對此非常滿意。
斯萊德不會在意現在梅琳娜左臂裡本屬于阿琳娜的炸彈,他更不在意爆炸的餘波會不會給梅琳娜留一具完整的屍體。梅琳娜不用顧忌失敗可能性帶給喪鐘的結局,甚至不用在意這此的背叛會不會導緻斯萊德本就不堪的人際關系雪上加霜——畢竟他已經沒有多少倒退的空間。
“他們來了。”梅琳娜說。
她後退了一步,讓斯萊德抱着阿琳娜先行。他前妻的重量安定地壓在他的胸口,斯萊德用一頂帽子裹住阿琳娜的頭發和臉龐。飛機的聲音由遠及近,光束降落在這間小小的農場上,豬在屋子裡不安地叫着。
與豬叫聲一同出現的,除了飛機盤懸着降落的聲音,還有從屋子裡沖出來的人影。
隔着窗簾似厚重的大雪,斯萊德不用回頭也能知道娜塔莎·羅曼洛夫的臉色會有多難看,他索性不去看女人有多想殺他。
這時候有兩枚子彈朝他飛來,一枚指向他的後心,一枚指向他的後腦勺。低能見度加上呼嘯的狂風足夠讓任何一名優秀的狙擊手失敗,但子彈仿佛被施加了魔法,這位狙擊手受過喪鐘的專業訓練,盡管隻有短短幾天,但他的優秀讓他充分掌握了殺人的魔法。在斯萊德倒地翻滾的同時,又一枚子彈朝他飛來,這次子彈集中了他的右臂。
強大的沖擊力擊碎了喪鐘的骨頭,他悶哼一聲,手臂顫抖着。
阿琳娜的帽子掉了,她的面容和長發暴露在風雪中,金發高高飛揚,像是一面旗幟。
子彈停了。
“哦,梅琳娜——老天!”阿裡克謝的聲音刺破了狂風,“你不能這樣對女孩們!”
梅琳娜沒有回答,她望向娜塔莎,娜塔莎是這群人中最快進入狀态的那個。在其他人還在望向一個妻子,母親或者過去的戰友時。她已經在看向她的敵人了。
斯萊德忍不住好奇傑森·陶德此刻的表情會是怎樣,他這時候的殺意會更像約瑟夫還是羅斯。但孩子還埋伏在狙擊點那兒,等待機會朝喪鐘的大腦再來一槍。
“我猜飛機上有固定航線設置,通往紅房子的。”娜塔莎輕聲說。
梅琳娜擡了擡槍口,“紅房子需要你。”
“我不再需要你了。”
“誰是你的後備計劃?”梅琳娜問道,“史蒂夫·羅傑斯?克林特·巴頓?那個變異的科學家?你還在和他們聯系嗎?還是你在自己的皮膚下埋了定位?”
娜塔莎·羅曼洛夫歪着頭,她像捕食前的蜥蜴那樣仔細地瞧着梅琳娜,他們四周,飛機的強光讓這塊雪地亮如白晝。在她身後,冬日戰士和葉蓮娜的胸膛起伏着,緊緊地攥着自己的槍。
“誰讓你向敵人求助的?蠢女孩,”梅琳娜說,“你應該在問出我去向的時刻就殺了阿裡克謝,到達農場後,你最先做的不應該是坐在我的飯桌上喝湯。你應該殺了我,然後取代我的身份,等待紅房子同我聯絡——我們花了這麼多心思訓練你成為了一個優秀的間諜和殺手,你卻給了我這種答案。”
“我不是,我不再是,”娜塔莎斷斷續續地說,沒有人能想到這種聲音會從複仇者中的黑寡婦口中發出,娜塔莎深吸一口氣,“我不再是殺手和間諜了。”
梅琳娜深深地凝視她,女人說:“我知道。”
所有人在寒風中僵持着,直到斯萊德彎下腰,他從地上撿起那頂毛皮帽子,遮住阿琳娜凍僵的臉。梅琳娜抽出一把匕首,那柄阿琳娜的匕首,她将匕首投擲到娜塔莎的腳邊。
“動手吧。”她說。
紅發女人低下頭,娜塔莎撿起那把匕首,這把利刃可以割開她的皮膚,剜出血肉裡的追蹤器。也可以現在被複仇者擺出戰術姿勢,用短暫的打鬥割斷梅琳娜的喉嚨——娜塔莎沒有任何猶豫,她将刀刃沖向了自己。
血液滴在雪地上,在寒風中綻放出紅色的花。
梅琳娜側了側頭,鐵娘子也不忍心瞧完這一幕,紅色的花随着娜塔莎的腳步朝梅琳娜腳邊蔓延。她伸出手,去接過屬于自己的女兒的匕首,而就在娜塔莎擡手的那一刻,梅琳娜隻看見了匕首的森然寒光!
“救阿琳娜!”娜塔莎大叫,她右手的匕首朝梅琳娜眼前刺去的同時,用左腳絆倒女人。匕首被梅琳娜的扭頭躲開,而她也成功被娜塔莎絆倒在雪地中,她們在雪地裡翻滾,飛機上的機槍口猶豫着,不敢冒着擊斃紅房子最出色科學家的風險開槍。
巴恩斯在娜塔莎說出第一個單詞的同時就向斯萊德沖去,那隻金屬胳膊将緊抱着阿琳娜的喪鐘撞飛出直升機光束的範圍!葉蓮娜和阿列克謝緊追而上,哪怕時隔一個世紀的時間,他們的默契依舊存在,阿裡克謝咆哮着堵住斯萊德的退路,葉蓮娜則毫無顧忌地在地上翻滾,她拼了命地伸出手。
她要在這短暫的一秒鐘去抓住被斯萊德脫手而出的阿琳娜。
阿琳娜疲軟的身體在地上翻滾,那頂厚實的帽子再一次掉下。帽子太大了,這本該是斯萊德的尺寸,現在已經擋住了女人半張臉,飛機有人用俄語大喊,光束從梅琳娜身上移開,緊追着葉蓮娜,機槍口再一次伸出——但隻需要這一秒,隻有這一次的機會。
娜塔莎的紅發被割斷,她同梅琳娜争鬥的時候讓紅色覆蓋了她們雙方的制服。雪地上不知道是誰的血更多一些,而那紅色也有可能是娜塔莎散落的發辮。現在她頭發的長短也和梅琳娜一模一樣了,兩人在任何時刻都沒有比現在更像一對真正的母女。
下了一整夜的雪已經可以埋到葉蓮娜的大腿處,這大大減弱了她的前進速度,她不管不顧地夠着。隻要她能讓阿琳娜脫離喪鐘的控制,哪怕她被機槍打穿也是值得的!她相信隻要給阿琳娜活下來的機會,斯萊德·威爾遜将迎來最慘烈的死法!
金屬的撞擊聲是巴恩斯的拳頭在揮舞!阿列克謝的咆哮着幾乎掩蓋了飛機的轟鳴,她爸爸攔住了斯萊德·威爾遜!他們還是紅房子最默契的那對殺手父女——
雪地裡,阿琳娜睜開了眼。
映在她藍色眼中的,是葉蓮娜狂喜的雙眼。
在三姐妹中,她同葉蓮娜是長相最相似的那對。她們有幾乎一樣的瞳色和發色,在她們在俄亥俄的任務時期,這給這家沒有血緣關系的一家三口增添了許多可信度。
而映在葉蓮娜眼中的,是阿琳娜高舉的槍口。
一切都停止了,無論是遠處來自阿卡姆騎士的槍聲,還是擁有優秀戰術配合的前同事,以及在雪中呼氣的喪鐘。雪地裡翻滾的母女二人也默默的站了起來,在原地成了兩名一樣的雪人,旁人望去,隻能用發色來分别她們。
“确認,”阿琳娜的頭頂是光束和槍口,她身前身後是她這輩子所有親密的人,她的聲音和過去的幾十年間沒有分别,她還是那個值得九頭蛇交易的優秀機器,“确認,是否擊斃任務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