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殺死德雷科夫,”梅琳娜這麼告訴斯萊德,“我不能傷害他。”
“為什麼?”喪鐘坐在他在山谷間的軍事基地中,傑森·陶德在外面練習打靶,槍聲有規律的響起,“你對他餘情未了?”
這句話極其有效地侮辱了這位年老的黑寡婦。
梅琳娜禮貌地回複他:“如果你認為感情是阻止女人殺人的主要原因,你應該很清楚為什麼你的每一段婚姻都以謀殺結尾了。”
“阿琳娜沒有試圖殺我。”他說。
“如果你這麼認為。”梅琳娜依舊很禮貌。
傑森·陶德開到了第五槍,如果斯萊德的耳朵沒有背叛他,這孩子每一槍都擊中了靶子。這聽起來容易,但對于槍械的初學者而言,在狂風的天氣做到還是很困難的。當然,他不會因為如此微小的進步就去誇獎那個孩子,他不是溺愛孩子的那種人。
斯萊德·威爾遜靜靜地聽着槍聲,同時動用大腦努力地在這場談話中試圖獲得上風。片刻後他繼續保持沉默,因為盡管他的工作屬于拿錢辦事的乙方,但因為殺手市場的供不應求,他一向占據着甲方的地位。
“催眠,化學試劑,手術,每一個黑寡婦都經曆過,從我們小的時候開始。這麼多道程序下來,沒有一名黑寡婦能在面對他的時刻産生傷害他的念頭。”
“你可以摧毀他的基地,隻要确保他在那裡就行。”
“不,那裡還有很多别的女孩。”
“你沒有試過把他引出來?”
“他很謹慎,他幾乎不出堡壘,他有他的計劃。”
“阿琳娜其實嚴格意義來說并不算是黑寡婦,”槍聲到了第十二下,斯萊德走到窗邊,他帶着僥幸說,“她是肄業生,紅房子不要她了。”
“她是按照最優秀的黑寡婦來培養的,”梅琳娜語氣微妙,“但她的例子告訴了紅房子計劃的不可控性。”
斯萊德想起了女人後頸上的炸彈。這是阿琳娜身體唯一的缺陷,那塊硬邦邦的金屬會在他們婚姻存續期間的每個清晨提醒斯萊德女人的打算。他那時就認為這是不詳的預兆,死亡的陰影籠罩着阿琳娜金色的睫毛,死神睡在他們的卧床之下。
現在迷霧散開,所有的線索清晰地指向了那個不可能的答案,斯萊德·威爾遜或許早就知道,他優秀的大腦早就告訴了他正确謎底。可人類的大腦同時善于欺騙他,不論他是不是超級士兵。
“她知道,”斯萊德說,“她早就知道。”
“她很聰明。”梅琳娜回答。
她在踏入這場婚姻前,就做好了踏入死亡的準備。
這太可笑了。
僅僅是出于自尊,他不能允許這一切發生。
“三百萬。”于是喪鐘開價了,要知道,喪鐘會完成每個任務,每個委托,隻要他下定決心,這個世界上沒有成功從他槍口下逃走的人。因為他殘忍,高效,冷漠且缺失道德和軟肋。
“比我想象的要低多了。”
“五百萬。”
“你的職業素養值得考量。”
“他隻是一個舊時代的老僵屍,”斯萊德平靜地說,“這麼多年,九頭蛇都能滲透進神盾局,哥譚的瘋子都開始向世界進軍,紐約市充滿了外星人,大都會上方就是外星人,而他還龜縮在城堡裡,靠着女人的血肉來維系不切實際的幻想——一名妄想症患者要不到超人的價錢,我尊重我的職業。”
“很好,”女人說,“我們成交,你會告訴那個孩子嗎?”
“我會讓冬青把賬戶給你,”斯萊德最後瞧了一眼風雪中持槍的孩子,傑森·陶德在更換彈匣,感受到斯萊德的目光,他向這兒看去,“不,他不用知道……她也是,這隻是生意。”
“并不是所有的東西都隻是生意,”梅琳娜說,“隻是你這麼認為。”
“當你的女兒被送去九頭蛇的時候,你在想什麼?”
電話的那頭也是風雪,梅琳娜的呼吸加重了一瞬間,間諜很快就恢複了正常,她反問:“當你瞧見你兒子的鮮血時,你那時想對你的妻子說什麼?”
那天晚上,傑森·陶德的脊椎再次因為寒冷疼痛,斯萊德替他找來了醫生。
在藥物的作用下,這個可憐的孩子昏睡過去,他在噩夢與劇痛的折磨下渾身冷汗。斯萊德将腳翹在桌子上,床邊的椅子因為他的體重搖搖欲墜。
他知道在這個基地裡,有許多人猜測他們的關系。有人說他們就是普通的雇主與殺手,有人說這是喪鐘帶來的學徒,他要利用學徒做一件大事,還有人猜測他們醞釀着什麼不可告知的陰謀。但有一種傳言,這種傳言使他和傑森默契地忽視了所有傳話的人——
他們說喪鐘和騎士看起來關系不錯。
斯萊德想知道過去别人是怎麼評價他和約瑟夫的,但時間已經過去太久,而他在那孩子身上花費的時間又太少。
他對此一無所知。
“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我們會走到這一步?”艾德琳曾這麼問過他。
斯萊德沒有回答,他沒法回答。因為那時候他們正站在在他們的老客廳中間,這間屋子已經被轉賣,這将是他們最後一次對話。牆壁已經被重新粉刷,屋内空空蕩蕩,那些濺滿他兒子鮮血和他被艾德琳槍擊後腦漿的家具已經被處理掉了,他們就站在地闆上對話。
“藏好武器,注意行蹤,”斯萊德說,“那夥人還有殘黨,但是很快,我會通知——我會讓冬青通知你。”
“你腳下有約瑟夫的鮮血。”
“艾德琳。”他警告道。
艾德琳不怕他,不如說艾德琳身上這種無所畏懼的特質是他曾經愛過她的重要緣由。隻是現在說這一切都沒有意義了,這場意外斬斷了艾德琳和他的所有可能,他們都沒辦法背負這一切繼續生活下去,無論在哪裡。
“你騙了我,你對我隐瞞了一切,斯萊德,你讓我一無所知的面對傷害約瑟夫的兇手,當他們沖進來的時候,我什麼都不知道,我還在處理文書工作——”
“艾德琳。”
“停止叫我的名字,斯萊德,我訓練了你,我是一名戰士。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告訴我你那些勾當,我起碼會在别人殺害我兒子的時候做好準備——你總是覺得一切都會按照你的計劃來——不,讓我告訴你,是你毀了這一切。”
他等了等,等到艾德琳的胸膛平靜下來,而他的眼眶不再作痛,他把鑰匙遞給艾德琳。
“你該走了。”
“下次我再見到你,”艾德琳說,“我們倆隻有一個人能活着走出屋子。”
是你毀了這一切。
斯萊德·威爾遜坐在椅子上,他沒有開燈,因為他擁有很好的夜視能力,也是因為黑暗讓他安心。
他想到阿琳娜也喜歡這麼做,可能超級士兵都用相同的怪癖。如果阿琳娜能在這兒,看護傑森·陶德的任務就不會落在他頭上,因為阿琳娜對他們撿來的這隻小鳥抱有無限的同情。
阿琳娜尊重他的謀殺事業,她接受他的道德标準,她在沙漠裡,泳池旁,哥譚的雨夜裡沖他微笑。她是他夢寐以求的共犯和第二次機會。
是你毀了這一切。
斯萊德拒絕去想阿琳娜見證梅琳娜死亡的反應,因為比起這個,他有更不能接受的結局。
他的思維很快回到了他熟悉的戰術和布局上,他确信阿琳娜的邀請電話會在不久之後打來,因為她沒有其他的退路。黑暗中,斯萊德·威爾遜想到關于紅房子,堡壘,梅琳娜,炸彈的一切——一個計劃在這個并不安靜的夜晚誕生了。
*
直升機的燈光将雪地照得亮如白晝。
阿琳娜就站在光束的正中心,她手中的槍口牢牢對準葉蓮娜的眉心。斯萊德注意到巴恩斯的身子前傾,冬日戰士大約在計算他有多大的概率才能不傷及阿琳娜性命的前提下,在瞬間擊倒阿琳娜。
答案是零。
當他們沒法對阿琳娜心懷殺意的時候,這場不公平的較量就已經生出了結果。
“停下,”梅琳娜說,“德雷科夫希望把叛徒帶回去。”
“他替我選好了死法?”葉蓮娜諷刺道,但她并沒有看向梅琳娜。相反,她牢牢地盯住阿琳娜的面容,寒冷讓阿琳娜的皮膚呈現出一種病态的粉白,她的金發飛舞在風雪中,在葉蓮娜注視下像一座永恒的冰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