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讓你來找我的？”男人又問。

“娜塔莎，”阿琳娜輕聲說，“姐姐。”

“你知道她是什麼意思，”約翰給她倒上了第三杯酒，“她愛你。”

*

娜塔莎·羅曼洛夫獨自坐在一家咖啡館裡。

這不是什麼高檔的場所，這兒是餐吧，酒吧和咖啡館的集合體，桌面已經褪色，吧台有點油膩。

光線昏暗，裡面隻有零星幾個客戶，老闆正在吧台後漫不經心地擦着一個杯子，一邊盯着電視上的通靈節目。

她穿着灰色的兜帽衛衣和羽絨服，大約在她喝了一半咖啡的時候，一個黑色頭發的女人坐在了她身前。

“嗨，”女人說，“我們的大英雄。”

“奧莎娜。”娜塔莎說，望向第二個從紅房子叛逃的女人，阿曼達·沃勒被攔截的信息顯示，她的優先級甚至高于了所有任務目标，這證明奧莎娜一定偷走了很重要的東西。

名叫奧莎娜的女人的面容偏向亞裔，并沒有典型高加索人的特征，她警惕地瞧了好一會娜塔莎，将一個箱子推給了她。

“所有的線索，”她說，“都在這兒了。”

娜塔莎将箱子拿到桌面下，她小心地打開一條縫，箱子裡是排列整齊的紅色藥劑。她很快合上，将目光望向對面的女人，女人在她的注視下瑟縮了一下，将右手的手臂向後藏了藏。

“你的手，”娜塔莎指出，“還能拿槍嗎？”

“如果不盡快手術，我會失去它。”女人平靜地回答。

“再過五分鐘，這間咖啡館的後廚會有送貨的貨車準時到來，在廚房東邊的角落，有一個空箱子，是上次送貨留下來的，他們每次來都會取走上次的箱子，”娜塔莎喝了口咖啡，她推過去一個小包，“這是一套身份證明還有别的東西，你知道從哪兒能弄來武器和錢。”

女人似乎很吃驚：“你要放我走？”

“我沒有放你走，奧莎娜，我不能控制你，這隻是我們自願的交易。你替我帶來這些——”她指着桌面，“替我引來紅房子的人，我替你擺脫追殺，這并不代表你需要為我冒所有的風險。”

奧莎娜定定地望着娜塔莎，她的目光在女間諜臉上巡視，不放過任何一點細微的動靜，她在小心地估算這個許久未見的同期是否撒謊。

“為什麼你不問問我箱子裡到底是什麼？”奧莎娜輕聲問道。

“我會調查。”

“好吧，複仇者，那麼你為什麼不問問我這隻手臂是誰傷的，娜塔莎？”

“她們受到了控制。”

“控制，沒錯，什麼控制呢？”奧莎娜看起來比娜塔莎憔悴許多，哪怕她們從未真正衰老，“你是我們最聰明的那個，你知道的。”

“三分鐘，”娜塔莎低頭看了眼手機，“如果你想徹底擺脫這一切，你的時間不多了。”

“你見到阿琳娜了，對吧？那個蠢女孩，她花了多少時間告訴你紅房子還存在。當你瞧見德雷科夫坐在他的辦公椅背後時，你想過她會遭到什麼嗎？”

娜塔莎猛得擡頭：“你知道！”

一瞬間，那個最真實，最本質的她沖破了習慣的僞裝，在平平無奇的面具下，她還是那個雪地裡拿着槍的女孩，紅發像雪地裡永不熄滅的火焰——娜塔莎·羅曼洛夫是第一個，真正意義上，離開了紅房子的女孩。

“當你……走後，措施升級了，”女人動了動受傷的手臂，“你的離開讓紅房子意識到洗腦不再可靠，精神控制總有天會被自由的意志取代。然後我們失去了祖國，有一大批人失業，化學家，或者流亡者，他們研究了一種化學試劑……娜塔莎，當你看到我們過去的姐妹，千萬别移開槍口。”

“你知道，你知道，”娜塔莎還在重複上一段對話，她的聲音裡有硬殼，聲音控制不住的顫抖，“你知道阿琳娜沒有逃走。”

“哦！”奧莎娜忍不住笑了，“我還以為你什麼都知道呢！當然，唉，我并不是責怪你，娜塔莎，如果我那時候有千分之一的機會離開紅房子，我就會對着我的姐妹開槍。如果我有萬分之一的機會拉着紅房子同歸于盡，哪怕炸彈旁是我的骨肉血親，我也會按下按鈕。”

娜塔莎死死地咬住牙，她的腮幫子突兀地凸出去一塊，她望向對面的目光裡帶着怒火，有多少人能承擔娜塔莎·羅曼洛夫的怒火？這個前蘇聯最優秀的戰士盯着獵物呢！就在奧莎娜忍不住摸向自己的槍的時候，娜塔莎移開了目光。

“求你了。”她低聲懇求道。

這下移開目光的變成了奧莎娜。

“除了你，”奧莎娜開口道，“所有人都知道，或者都猜出來了，九頭蛇和紅房子達成了交易，他們背叛了一切，然後九頭蛇突然多出來了一個超級士兵？答案很容易。”

“沒人告訴我。”

“沒人敢告訴你。”

“你這麼做了。”

“你瞧，娜塔莎，我自由了。”

“最後一個問題——”

“請說。”

“葉蓮娜。”

奧莎娜笑了，這次是真心的笑容，她輕輕擺動了一下受傷的右臂，血從毛衣中滲出來。

“抱歉。”娜塔莎說。

“别替葉蓮娜道歉，”奧莎娜抽抽鼻子，“我還指望有天能揍她一頓呢，你能保證她不還手嗎？”

“她總是不聽我的。”娜塔莎聳聳肩。

所以這就是告别了，她們互相點頭，奧莎娜轉身。咖啡館的門開了，有幾個女性身影夾雜着風雪進來，而奧莎娜剛好起身走向後廚，她們把目光鎖定在了娜塔莎手中的箱子上，絲毫沒在意像一個普通工人的奧莎娜。

奧莎娜的手剛剛握上後廚的門把手，出于習慣，她用餘光回頭一望。

槍聲響起。

娜塔莎将桌子踢向了那幾人，出乎意料，奧莎娜不進反退，她掃蕩櫃台的烈酒，将那些易燃易爆炸的液體手雷似地丢向她們的姐妹。整間屋子亂了起來，老闆從櫃台下拿出獵槍，然後被奧莎娜一腳踹倒，幾枚子彈永久地鑲嵌在了櫃台上。

事情全亂套了，娜塔莎不得不和奧莎娜一塊奔向後廚的木門，她大喊道：“你到底在做什麼！”

“沒有葉蓮娜。”奧莎娜的臉色蒼白。

“什麼？”

“沒有葉蓮娜，老天，你真的忘了紅房子的規矩了，讓最好的朋友殺最好的朋友，嗯？”

娜塔莎的臉色也同風雪一樣蒼白了。

誰是葉蓮娜比奧莎娜都還要親密的人？誰比奧莎娜，紅房子新鮮出爐的叛徒威脅等級都要高？

“阿琳娜在哪？”奧莎娜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