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譚在他身後燃燒,夜翼在城市的上空飛翔,羅賓思索着答案,片刻後,神谕敲擊鍵盤的聲音又重新響起。他腳下的玻璃碎片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地面上躺倒的失敗者正在等待一次壓倒性的審判,在這個沒有人是清白的城市裡,離他兩步遠的地方,小醜正在沖他微笑,蒼白的手指重新攏住腫脹的脖頸。
“他們都不了解你,蝙蝠,隻有小醜叔叔一直在等你,”小醜唱歌般地說道,“我知道你想要什麼,讓我猜猜,今晚我們憤怒的蝙蝠想要殺死誰?”
在小醜和羅賓的注視中,布魯斯後退了兩步,遠離了地面上喘息的男人。
“檢查今晚劇目的演員名單,神谕。”他命令道。
“所有的主演和配角,當然,”芭芭拉歎了口氣,她強打起精神來,“讓我看看,大部分人都安全了,除了我們脖子上安裝炸彈的倒黴蛋們——哦,這出劇目被改編過。”
“以前有浩克,我在紐約看過一次,”羅賓插話道,他聳聳肩,突然意識到了些什麼,“後來據說是許多人認為舞台變身特效影響代入感,隻讓班納博士在後半場出現——”
“留在這裡。”布魯斯說,他擡手準備射出鈎槍。
“不,不,我不會,”羅賓大叫道,“我是你的搭檔,蝙蝠俠,我的職責就是看着你的後背。”
布魯斯勸說道:“你需要留下來,把謎語人的幫派成員送進監獄。”
“GCPD的拘留所現在關滿了人,而且他們現在能做什麼?拖着一條斷腿和三根粉碎的肋骨開槍嗎?B,我能幫上你!這就是我成為羅賓的原因!”
“你該遵守命令。”
“我以為不守規矩是羅賓的傳統。”
“但我沒法再失去另外一個羅賓了。”布魯斯說。
頭痛和疲憊在他的軀殼上擊出裂紋,小醜的靈魂順着裂紋鑽了出來。這就是蝙蝠疏忽的原因,他本該在劇場的時候就排查所有人,但他忙于和激烈的情緒抗争,全力以赴地守住最後失控的底線。
喪鐘的眼睛冷冷地瞧過他,前蘇聯的殺手站在鳄魚的血迹中,而布魯斯在想他死而複蘇的兒子,血腥味鑽進他的鼻孔,蝙蝠俠忽略了最重要的線索。
羅賓不再試圖阻止他,這個懂事的男孩張了張嘴,羅賓握緊長棍,朝着人群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他不斷回頭,用盡最後一秒确認布魯斯的狀态。讓羅賓失望的是小醜仍未消失,皮鞋的步伐伴随着布魯斯太陽穴跳動的血管,小醜在他面前鼓掌。
“現在,蝙蝠,終于到我們的二人世界了,”他大聲宣布,“讓我們好好聊聊。”
——布魯斯·韋恩最想殺死誰?
是一名死人,死人奪走了他重要的東西,扭曲了它,毀壞了他,将怒火塞進孩子的身軀,讓孩子成為一枚毀壞城市的炮彈。
“你知道前蘇聯殺手殺死我的時候是什麼感受?蝙蝠?來吧,說說吧!哦,你不說我也能猜到——你是在氣憤這個女人蠻不講理地闖入了你的城市?毀掉了你的規矩?破壞了你好不容易掩蓋的平靜假象——還是說,你嫉妒了?她幹了你一直想做的事。”
布魯斯瞧見了哥譚劇院的輪廓,他的一側的肋骨在降落時重新開始發痛。可他什麼也沒說,沉默地穿過夜色。
“我想錯了?原諒我,蝙蝠,我不像最開始那樣了解你了,尤其在你擁有了我的血液後,”小醜裝模做樣地朝他鞠躬,“那麼再給我一次機會,抛開我這個死人,想想現在還在呼吸的蠢豬們!”
“尼格瑪?是,這個自作聰明的自大狂,你厭倦解開他的謎語了嗎?每次他拿你的城市當作他私人的遊戲場時,你不會想縫上他的嘴,讓他再也說不出謎題嗎?”
“企鵝?啊,那個侏儒,你一定非常清楚科伯特的所作所為,親愛的,他真的非常喜愛我在阿卡姆舉辦的小聚會,他欣賞小鳥的每一聲慘叫。金錢滋生權力,權力滋生黑暗,聰明點,蝙蝠,舉起你的拳頭,把一切都掐滅在源頭。”
“又或者……我想想,啊!是哈莉!我可憐的哈莉!滴答滴答,炸彈有幾個?炸彈又在哪?滴答滴答,小蝙蝠,快跑快跑!不然小醜就會拖着你的城市爆炸!”
布魯斯走進哥譚劇院,他的步伐又急又快,披風在他身後甩動。奇怪,他從未像今天這樣覺得披風這麼沉重後。
他跨過舞台,走過殺手鳄血液淌成的血湖,劇院座椅上空空蕩蕩,舞台上擺放着五具屍體。今晚,GCPD沒有空閑給這些演員一場體面的落幕,哥譚的英雄同樣也分身乏力,這五具屍體孤零零地躺在正中央,他們的眼睛大睜着,仿佛想說些什麼。
布魯斯的披風低垂,他放慢速度,披風的下擺浸到了血液中。
“瞧瞧我忘了誰!”小醜說,他遺憾地點頭,“我怎麼能忘了帶走我們的小鳥的那對組合?”
蝙蝠的步伐穿過屍體,布魯斯挑開帷幕,他走進了劇院的後台。掃描儀打開,世界在他眼中變成了簡單的色塊。
蝙蝠在黑暗裡靜悄悄地注視着寂靜犯罪現場。
“我們已經談過喪鐘了,”小醜說,他揮了揮手,仿佛被空氣中飛舞的浮灰困擾,“士兵,冷血者,改造人,鐵石心腸的父親——連這樣都沒有打動你,蝙蝠。”
男人露出詭異的微笑,“那就讓我們來談談那個前蘇聯的殺手。”
布魯斯站在了後台化妝室的門口,他緩慢謹慎地進入,空氣中彌漫着化妝品和香水的味道,舞台服裝和休閑服飾雜亂地丢在椅子上。無數面鏡子映出他的身影,鬼影幢幢,他站在了長長的一排櫃子前,手臂向前伸出。
最盡頭的櫃子中,裝着一具屍體。
“她是名殺手,不,她是隻野獸,我太了解你了,蝙蝠,你會以為我這種才算是邪惡的化身。哦,不不不,”小醜在他身後跳躍,“你算過這麼多年來,她一共殺了多少人嗎?在謀殺這些人,将子彈和匕首送進他們胸膛的時刻,她在意過嗎?她忏悔過嗎?當她意識清醒地将牽連成千上萬的情報送進那些政客手中時,她感到過懊惱嗎?”
小醜坐在鐵皮櫃的上方,他從天花闆上探下臉來,蒼白的皮膚和血紅的嘴唇在昏暗的光線中模糊,笑聲回蕩在房間中。
“你知道答案,她并不能算成人類,蝙蝠,她隻是未開化的野獸,從小被鮮血飼養。她是已經被塗抹過的白紙,再也沒有重塑的可能性。你可以捏造她的外觀,但你永遠無法拯救她的靈魂,想想吧,這隻闖進哥譚的野獸,多少人因她而死?”
阿琳娜。
她是殺手,是時代的遺物,是被捏造大腦的野獸,也是受害者,布魯斯在内心反駁。
“可她又會給那隻小鳥帶來什麼樣的改變?”小醜的笑臉在天花闆和吊燈間的縫隙中扭曲,“我非常期待,蝙蝠。”
布魯斯拉開了櫃門。
一具男屍隔着塑料膜驚恐地瞧着他,粗略估計,這具男屍或許已經死去一天左右的時間。屍體已經開始腫脹,将塑料膜微微撐開,顯示出奇怪的紫黑色。男屍的眼球外凸,口鼻大張,舌頭外吐,他的臉上滑稽地架着一副眼睛,表露了他所扮演的布魯斯·班納博士的角色。
哥譚的布魯斯輕輕地扶住屍體,他的手摸向屍體的後脖頸,沉默了幾秒,他在那兒發現了同阿琳娜一樣的突起。
他從腰間抽出蝙蝠镖,小心翼翼地劃開塑料膜和屍體的肌膚。
屍體的皮肉已經僵化,在布魯斯将帶有信息的金屬徹底裸露在空氣中的時刻,他瞧見了屍體的異象!
本因為窒息而死僵硬的肌肉和帶有發绀現象的皮膚猛然變綠,在失去保鮮膜隔絕空氣的那一刻。這具男屍就在不斷地膨脹變大,肌肉充斥着狹小的空間,屍體的骨骼發出脆響,仿佛再也承受不住肌肉的張力。
布魯斯極速向後退去,但隻過了短短幾秒鐘,那具本來面目平凡的男屍就完成了博士到綠巨人的全部變身,屍體充氣般漲起,摸起來的觸感又如氣球般綿軟,腐臭的異味掩蓋過了化妝間的香水和粉底的味道。
鏡子裡映出了空中飛舞的蝙蝠,占據大幅畫面的醜陋“浩克”和坐在鏡子前撫摸粉底刷的小醜。
“大驚喜,小蝙蝠,”小醜露出牙齒,他說,“砰!”
炸彈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