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森·陶德瞧瞧她,又瞧瞧斯萊德,他那張臉上的傷口愈合得差不多了,長出粉色的嫩肉來,他就頂着那張複雜難言的臉,沖着阿琳娜大聲嚷嚷:“他想讓你去冰山餐廳賭博!”
斯萊德不必再多解釋,阿琳娜也能猜出喪鐘的打算。
她并不排斥這種任務,至少不會像坐在她對面的傑森那樣,臉上的傷口都因為氣血上湧更紅了些,她不得不安慰男孩:“别生氣,這對我不算什麼,紅房子有這些訓練。”
“他想讓你當紮斯的靶子!”
“真的嗎!”阿琳娜笑了,她拿起旁邊的一條披肩,把閃亮的絲綢搭在自己肩上,“紮斯應當害怕遇到我!”
“我和你一塊去,”斯萊德打斷了傑森張口,他把手裡的撲克歸攏,“紮斯,從來不會殺比他強勢,或者說,看起來比他更強的人。他因為賭博喪失一切,所以他憎恨那些被幸運女神親吻的人——”
“我從不靠運氣!”阿琳娜抗議道,“我隻是記住了所有的牌。”
“冰山餐廳,企鵝人的地盤是哥譚最大的地下賭場,你走進去,引人注目,坐在牌桌前,但所有人都不會對你抱有警惕,你的真實身份還沒有上通緝令——你就像是那種閑來無事來哥譚找刺激的俄羅斯富家女。”
“真的有這種人嗎?”阿琳娜懷疑。
“布魯斯·韋恩平均每年要在滑雪場摔斷十次腿,别在意,人們會信的。”傑森解釋道。
“我會和你一起,但不會作為你的男伴,人們隻會以為我是來找企鵝人的。把所有目光聚集在你的身上,赢三次,輸一次,不要一直赢下去,但要保證你每天的籌碼都在增加——你理解了嗎?”
“當然,”阿琳娜點頭,她開始在斯萊德并不愉悅的不贊同目光下給傑森發牌,“這很簡單。”
“你必須确保所有人先注意到你,不然那個膽小鬼不會現身。”
“我做得很好,這門課程我及格了,”阿琳娜輕飄飄地看了一眼斯萊德,她沖他微笑,“你清楚的。”
傑森·陶德把臉皺成一團,但阿琳娜的這句話的确打斷了斯萊德繼續長篇大論的課程指導,他用那種意味深長的眼神瞧着阿琳娜。
實話說,斯萊德·威爾遜并不算是阿琳娜少女時期喜歡的典型高加索人式的英俊。他高大,危險,任何人瞧他的第一眼不會細究他的具體長相,而是被他身上那種氣勢給吓到。
他代表了這個世界的另一面,是由鮮血和腎上腺素組成,帶着槍械和汗水的未知。沒人清楚喪鐘究竟在想什麼,他在意什麼,他讨厭什麼?他為什麼能維持他雇傭兵的不敗名聲?他究竟是怎樣做到在追逐殺戮的同時又想要一個大房子和妻子的美國夢?
“我頭一次見你的時候,我就确信你一定是從紅房子裡爬出來的蜘蛛,親愛的。”
傑森·陶德瞧起來像是剛吞了一隻蒼蠅。
阿琳娜這次沒有在意身邊的男孩,或許是剛剛記憶的複蘇,這讓她久違地開始回憶起了和斯萊德的相遇,她必須要承認,在她同斯萊德一道的時光中,徘徊在邊境沙漠的日子并非全都讓人痛苦。
“我頭一次見到你,斯萊德,我就确信你不會是又一個披着星條旗的英雄。”
喪鐘也沖她微笑起來,這場景有些溫馨得吓人,傑森·陶德一言不發地挪動雙腿,向門口走去的速度達到了這兩周他複健的最快速度。
“哦,”斯萊德的語氣溫和,“你還記得。”
傑森·陶德盯着自己的雙腿,似乎在用意念命令血肉裡的骨骼在這一瞬間愈合。
阿琳娜聳聳肩,她在喪鐘的微笑中似乎有點不自在,肩上的披肩下的流蘇被她甩來甩去,她摳弄着一塊閃亮的面料,斯萊德微笑加深了,而阿琳娜拒絕看向他,“我承認,我們在新墨西哥州的初遇并不是最佳——”
喪鐘的微笑戛然而止。
斯萊德·威爾遜臉上的表情就像是被一個黑洞全部吸走了,房間裡的氛圍也一瞬間冷下來。傑森走到門口的步伐硬生生停住,喪鐘此刻的表情值得拍上一百張照片來紀念。
“我說錯什麼了嗎?”阿琳娜小聲說,“雖然我差點殺了你好幾次,但我們在新墨西哥州相遇的時候——哦。”
她望着斯萊德眼神飄忽了一下,喪鐘的嘴張開又合上,他從牙縫裡硬生生擠出一句話:“我簡直不敢相信。”
“哦,”阿琳娜小心翼翼地又發了一聲無意識的音節,她的眼神從迷茫歸于緊張,最後又重歸迷茫,帶着一點委屈,“我以前……見過你?你知道,我的大腦被九頭蛇弄得很亂,我很多事都記不清了,很多任務都是,你那時候……你……”
她問出了一個讓傑森·陶德恐懼一輩子的問題,女人吞咽了一口唾沫,看向喪鐘的白發和堅毅的側臉。
“你那時候成年了嗎?”
“……”
“這是我見過最可怕的事。”傑森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