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琳娜扯住他項圈的手猛然收緊,勞頓已經閉上了眼,失去武器的殺手就該意識到自己的命運。但阿琳娜沒有開槍,女人穩步向前,之前被子彈擊穿的傷口尚未愈合,血絲被雨水沖走。
勞頓被阿琳娜逼至了天台邊緣處,一顆變形的子彈被他踢下去,随着雨滴一起向哥譚墜落。
“永别了,美人,”勞頓攤開雙掌,“這對我來說算個不錯的結局。”
阿琳娜舉着槍,她突然撇了撇嘴,這個孩子氣的舉動突兀出現,讓勞頓一愣,“這不是結局,勞頓。”
下一秒,女人再次踹向他的腹部,他受傷的肋骨抽痛得讓他眼前發黑,他震驚地想要發聲,卻發現女人已經轉身飛奔,腿部肌肉像是發力的蟒蛇,身姿像矯捷的獵豹。
地獄在向勞頓靠攏,不過幾秒,勞頓就被一根繩索阻止了向地獄下墜的路程,耳畔是哥譚高樓間呼嘯的海風。他高聲叫罵,因為那根繩索傳出的電流讓他在在半空中慘叫着抽搐——這一切都代表着另一扇地獄的大門在朝他打開。
本地人通常稱呼那裡為阿卡姆精神病院。
漆黑的雙翼在黑夜中悄無聲息展開。
蝙蝠來了。
*
暴雨,黑夜。
天氣對阿琳娜來說從來不是阻礙,過去她潛伏在蘇聯邊境冬天的屋頂上,白雪輕柔地覆蓋她的全身,雪花化成水珠從她的睫毛上落下。但她能一動不動,直到目标帶着他的小女兒走到她的瞄準鏡下。
可哥譚這座城市沖她露出了獠牙。
她拔足狂奔,再次踢翻一盆辦公室的綠蘿,在深夜加班的悲慘打工人的注視下再次沖進消防通道。
她不敢回頭,隻在腦子裡反複回想短暫記憶過的地圖,如果說她的身體是一條機器,這時候就已經是過熱到快要爆炸的程度。長時間高強度的戰鬥和失血已經讓她的狀态不複巅峰,就在她沖到這座大樓的第八層的那一刻,一道黑影從通風管道那兒從天而降。
沒人知曉蝙蝠是如何潛入到這兒的,他簡直像是城市傳說的午夜幽靈,阿琳娜扶着樓梯扶手喘息,和那個高大的,令人恐懼的男人對視一秒。
“你殺了小醜。”蝙蝠說。
阿琳娜握緊槍,沖蝙蝠幹巴巴地笑了,“不用謝。”
“你在阿卡姆裡發現了什麼?”這是他的第二個問題。
有一瞬間,阿琳娜背後的脊椎處起了一長串雞皮疙瘩,蝙蝠的問題比那隻新的羅賓鳥更要尖銳精準。這讓她幾乎懷疑起了逃離那座精神病院的時刻,自己有沒有收拾幹淨手腳。
她喉嚨脹痛,使勁吞咽了口唾沫,“你的狂熱粉絲?”
蝙蝠的頭突然極其輕微地動了動,阿琳娜握槍那隻手的肌肉開始顫抖,她能分辨出穿着凱夫拉盔甲的戰士和健美先生,蝙蝠朝她緩慢地前行,恰好堵住她所有的逃生之路。阿琳娜的眼睛掃過這處狹小的樓梯間,她盡量讓自己站得更直一些——
“所以,”蝙蝠說,“你的确在阿卡姆裡找到了什麼。”
阿琳娜舉槍清空了彈匣。
她猛得朝蝙蝠撞去,可惜效果并不理想,蝙蝠是一位極其出色的體術大師,子彈打在男人胸甲上的蝙蝠标志處,濺起一連串火花。火花和樓梯間安全标志的微光照亮了兩人沒有表情的臉,阿琳娜試圖纏繞上男人的肩頸,給他一個永生難忘的柔術背摔。
但蝙蝠出人意料的靈敏,阿琳娜對戰過很多男性體術高手,絕大部分人都會以力量取勝。隻有極少一部分人,像是斯萊德,史蒂夫·羅傑斯和蝙蝠俠,這種人能調動全身的每一塊肌肉,在保持力量壓制對手的同時,也保留了絕對的敏捷。
她被蝙蝠舉起,重重地摔在樓梯欄杆處。
那兒的金屬不堪重負發出慘叫聲,和阿琳娜背後的骨頭一模一樣,她粗略估計右側的肋骨可能斷了兩根左右。虛弱浸透了她的軀體,很難得的,在蝙蝠再次朝她走來的時候她産生了怯意。
這是很正常的事。
她不再是九頭蛇沒有退路的殺手啦,她不需要同人死鬥,她過去曾引以為豪的祖國和很多人一起成為了曆史的塵埃,她也不再需要為祖國獻身。她的姐姐已經成了人類的英雄,再也不需要阿琳娜穿越過風雪與鮮血去給黑寡婦送去情報。
跑!
為什麼不跑?一個隻知道進攻的士兵隻會被埋在柏林城下,就連敦刻爾克大撤退都會被作為一次成功計入史冊。連英國首相都可以呼籲民衆幫助士兵逃跑,她又憑什麼非要在這裡擊敗蝙蝠俠——她還有,她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去做!
七樓的窗戶破了,狂風卷着雨滴落在阿琳娜臉上的那一刻,她随着那滴水珠一道沖出了窗戶。
雨滴織成了蛛網。
阿琳娜在牆壁間攀爬,像隻真正的蜘蛛一樣,隻是她始終覺得有一股微妙的熱流在她的脊背上湧動。
在這張網上,她不是獵手,是獵物。
血清在飛速複原她的骨骼,但激烈的運動又使那些新生的骨骼發生扭曲,阿琳娜極力喘着氣,她已經很久都沒有被逼到這種地步了。雨夜讓她附在牆上的裝備打滑,大雨讓她靈敏的感官遭到蒙蔽,她的大腦裡渾渾噩噩的隻有一個念頭。
這時候她瞧見了布魯斯·韋恩的廣告牌。
在漆黑的雨夜中,廣告牌上的聚光燈是附近最明顯的光源,聚光燈把布魯斯·韋恩英俊的面龐照得纖毫畢現。阿琳娜能看見男人眼角放大的皺紋,那雙動人心魄的藍眼睛和被子彈擊穿的鼻孔上的大洞,正被海風呼嘯地穿過。
她背後有破空的聲音。
這讓阿琳娜失去了最後的選擇,女人在黑夜中高高躍起,在這座罪惡都市的半空,她手中最後的鈎索伸向布魯斯·韋恩的廣告牌。廣告上哥譚城市标語還閃着光,阿琳娜聽見了自己骨頭的脆響,聽見了雨滴拍打在她皮衣上的聲音和再次緊追而來的破空聲。
第一發。
腹部用力,她在空中卷起身子避開了身後的飛镖。
第二發。
阿琳娜避無可避,她隻能眼睜睜地瞧着那隻飛镖擊中了她的繩索——繩索沒斷,可沒等她喘息一秒,那隻飛镖帶來了高壓電流讓阿琳娜改造後的軀體也渾身麻痹。
她從空中墜落,肢體成一個全然放松的姿态,手裡的鈎槍試圖用力,卻也隻是劃破了韋恩微笑的面容。片刻後,那座精美的廣告牌和她一道,倒在了殘破不堪的天台廢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