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熙腳邁進大殿:“江兄,譚兄。”
“遲兄。”兩派掌門分别起身示意。
“不知二位深夜拜訪,有何要事?”遲熙于主位落座,今朝站到他身側,黎忱坐到右邊秦瑜旁邊的位置上。
譚允之瞥向對面的四人,又看向今朝,最後看着遲熙。
遲熙知禮地點點頭,兩位掌門相視一眼,由江玄說道:“既然遲兄相信幾位,那我和譚兄也就快人快語了。”
遲熙颔首。
江玄又繼續說道:“最近月餘,各地異象,相信遲兄一定也察覺到了。此事雖與島上的信徒聖女密不可分,但歸根結底和誰有關,禍由誰起,各位心裡也心知肚明。若是普通小禍亂也就罷了,過往數年,為防挑起更大的災禍,遲兄輕易不會幹預那些小門小派的争鬥,但此次之事,絕非小事,何況魔族已沉寂多年,人類和魔族也逐漸達到了互不侵犯的平衡,如果因為此事,人類式微,魔族未必不會卷土重來,五年前那一戰實在是慘烈,春坤派也未得幸免,所以今時今日,我們決不能重蹈覆轍。”
“江兄言之有理,”譚允之說,“且我以為不止蒼玄派,那些盡不到玄門應盡職責的門派,也早就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了,我們總是為防大災難,而忽視小禍亂,可再這樣下去,小禍亂也終将釀成大禍。我們三派何不就此結盟,趁此事之機,将這些毒害人間的門派連同他們的背後勢力一網打盡?”
遲熙從今朝手中接過茶盅,細細地吹着,等到指尖觸着的溫度差不多了,他輕啜一口,這才道:“在我這大殿内,二位自是可以暢所欲言,但若出了這裡,二位,還是謹言慎行為好。”
譚允之哈哈大笑道:“遲兄前幾日不是還去蒼玄派的小崽子那轉悠了一圈嗎?各地都傳開了,怎麼如今還這樣畏手畏腳的?”
“譚掌門,”雲棧道,“如今天下形式已維持多年,非一朝一夕就可改變的,各派之間盤根錯雜,無論二位如何做想,但到了外面,應當多注意言行才是。”
譚允之認可地點頭說:“雲棧仙尊所言極是。”
“原本我們二位沒有決定好是否要與遲兄一路的,畢竟遲兄你居于高位,一言一行恐怕身不由己,不過今日得見,”江玄環視了一圈說,“春坤派内遠比我們想象的要和諧。”
遲熙也寒暄道:“悟申派和癡未派也不差,如今這種魚龍混雜、寸土必争的局面,能做到獨善其身的門派,已經不多了。”
“為今之計,遲兄打算如何?”江玄問。
遲熙:“靜觀其變。”
譚允之喝了口茶,重重放下茶杯,道:“隻怕樹欲靜而風不止啊!”
遲熙溫聲道:“可春坤派不是樹,是山,除非天塌地陷,否則,山不移。”
大殿内靜了下來,譚允之的面色變了幾變,他神色晦暗地盯着遲熙,遲熙卻隻是不語。
“遲兄既然已有決斷,那我們二人就不勸了,告辭。”譚允之霍地站起身,撣撣衣服,也沒有再看遲熙,信步自大門走出。
“失禮了,遲兄。”江玄緊跟着站起來,向遲熙微微欠身。
遲熙搖頭:“不必放在心上。”
江玄将桌上的茶一飲而盡,茶蓋朝上放進茶碗,也起身離去。
眼看着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口,雲棧咂了咂嘴道:“這譚允之,脾氣可真沖啊。”
“鹿兄!”大殿外,江玄追了上去,“遲兄他也是有自己的考慮。”
譚允之放慢了腳步說:“我知道,但他終究還是太軟弱了,這樣的人當掌門還行,當我們的盟友,不行。”
“盟友就是為了互補,總不能每一個都和鹿兄一樣,随心所欲、疾惡如仇。”
“随心所欲不行嗎?疾惡如仇不對嗎?”譚允之反問,“我最讨厭他那種有一堆彎彎繞繞心思的人,幸好他心性不壞,不然——”
“好了好了,”江玄趕忙打斷他,“這還在藏風山呢,快走吧快走吧。”
譚允之一邊被江玄推着,一邊還在說:“遲熙人本來就這樣,還不讓人說嗎——”
殿内,今朝捂住了遲熙的耳朵。
“怎麼,他們說什麼了嗎?”遲熙笑着說,“我又不是劍靈,我聽不到的。”
今朝“嗯”了一聲并不放手。
“掌門師兄為何不答應他們?”黎忱不解地問,“他們說的話也不無道理。”
“答應他們什麼?答應他們和一衆門派為敵嗎?”遲熙說,“春坤派受不起。”
黎忱似懂非懂地啊了一聲。
今朝又緊了緊遲熙的鬥篷。
如果那些年,他有陪着他就好了。
“想什麼呢?”遲熙搭上他的手,小聲問。
這家夥,不是在自責吧?
真是……這有什麼好自責的?要不是今朝一直在背後護着他,他早就失手無數回了,更不可能這麼久還沒有被人發現身體的狀況,不可能還坐在這個位置之上。
遲熙捏了一下他的手,道:“别亂想。”
今朝說:“沒有亂想。”
遲熙用食指輕輕敲了下他的額頭,“我怎麼沒看出來。”
“咳咳——”雲棧在下面清了清嗓子。
遲熙瞄了他一眼,和煦的笑容不見了,用臉罵出了一個“滾”字。
雲棧露出一個嬉皮笑臉的表情,而後從善如流地拽着夙泱從大門滾了,秦瑜一副“我看不見,我瞎了”的模樣也從大門離開,黎忱看三人都走了,也一臉懵地跟了出去。
“閑雜人等都走了。”遲熙把今朝拽得離自己更近,方便枕着他。
“主人有什麼事要做嗎?”今朝順從地問。
“有,”遲熙拉着今朝的衣領讓他彎下腰,耳語道,“你去追上江玄他們兩個,告訴他們,我和他們結盟,隻是我,不是春坤派。”
上次在島上,他們折損了不少弟子,雖然拿到了各地改造生物的分布圖,但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做上一次就夠了。
黎民百姓的命是命,他門下弟子的命也是命,接下來的事,他需得尋個更穩妥的辦法。
今朝領命而去。
“二位掌門留步。”今朝禦劍追至二人身後,又在二人回頭前收起了醉魂劍。
“是你,”江玄說,“可是你師尊有什麼事?”
今朝道:“正是,師尊命我告知二位掌門,春坤派不會參與結盟肅清玄門一事,但師尊和我兩人想以個人身份與悟申派和癡未派結盟,不知二位掌門可願?”
譚允之原本見今朝過來以為是遲熙反悔,沒想到是要隻身加入,不肯門派承擔任何風險,登時怒火中燒,臉黑如鍋底:“他這算盤打得倒好,把春坤派全全摘出去了,我們兩個可是帶着整個門派冒險,你們春坤派憑什麼獨善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