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熙輕輕吐出一口氣像是卸下了什麼擔子,又像下定決心做出了什麼無法更改的決定,他義無反顧地、仿佛孤注一擲地說道:“我心悅你,我愛你。”
他深深地望着今朝,即便忐忑,即便惴惴不安,那雙總是盛着笑的眼睛裡卻是從未有過的認真與堅定。
這其實和遲熙所設想過的所有訴說心意的場景都不同,現在不是恰當的時機,他也還沒看懂今朝的情感,可今朝問的太急,他又實在無法再掩蓋住自己的心意,話語就這樣橫沖直撞地被他說了出來。
屋檐處的水滴還在滴答滴答地落着,今朝卻忽然聽不見了,萬籁俱寂,他隻能聽到遲熙沉穩有力的心跳聲。
今朝焦急的心緒忽然拐了彎,他慢吞吞地想,遲熙方才說愛他。
遲熙說心悅他,愛他。
于是他的心又被分成了兩半,一半被遲熙突如其來的一句表白砸得暈頭轉向,呆呆地怔愣着;另一半在緩慢地思考:愛這個詞,他在山下的節日裡聽見一起逛集市的男女互相低語過,在春坤派中聽見雲棧對夙泱說過。
現在遲熙對他說,是想要他回答什麼,或者做什麼呢?
遲熙還說有些和自己有關的事沒想明白,是和這個有關的什麼呢?
遲熙沒有聽到今朝回應,也知道他肯定有很多事想不明白,于是繼續道:“我說我愛你,就是想牽你的手,想抱你,想親你,想要你。”
今朝低頭看向自己的手——它在遲熙說“想牽你的手”時被遲熙十指相扣地牽住了。
溫熱的體溫從指縫傳來,緩緩流進了今朝心中,他終于遲鈍地感受到遲熙這一次牽他的手,與之前的每一次意義不同。
錯了——
遲熙每一次牽他的手時都是這樣的,是他察覺的太晚。
今朝思緒紛雜,他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或是如何反應。
他太笨拙了,他原以為自己已經慢慢學會了與人相處,可他此刻在遲熙面前是那樣的茫然不知所措。
他想說些什麼,又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他怕說錯了讓遲熙難過,可若什麼都不說遲熙還是會難過。
他一面恨自己的笨拙,一面竭力想着該說的話。
然而即便他心中萬千思緒,表現出來的卻隻是一言不發。
遲熙解釋的話也說完了,仍然沒有等到今朝的回應,他的心漸漸沉了下去。他垂下眼很快調整好情緒,然後放開手重新看向今朝,他已經拾掇好了陣腳,打算故作輕松地說點别的什麼。
今朝卻沒給遲熙開口的機會,他的手一落空,立刻就不假思索地抓了回去。
于是遲熙的手還沒放下,就又被今朝回握住了。
今朝的确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也不知道遲熙想聽到什麼,但他知道自己如果就這樣放手不做回應,遲熙一定會難過。
“師尊想讓我怎樣做呢?”今朝說,“師尊想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我想要你也愛我。”遲熙回答,“但我希望你愛我隻是因為你愛我,不是因為我的‘想要’。”
今朝“唔”了一聲。
他半懂不懂地理解了遲熙的意思,他明白遲熙想讓他去愛他,但他又沒完全明白什麼是愛,不過遲熙之前說,愛就是想牽他的手,想抱他,想親他,想要他。
今朝思考了一會以為自己明白了遲熙想要什麼,他抓着遲熙的手,身子向前湊,猝不及防地将唇貼在了遲熙面頰上。
遲熙的心髒仿佛又落回了胸腔裡,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會是這種發展,剛想好的可以用來引開話題的話瞬間又被他忘了個幹淨。
他難以置信地看向今朝。
今朝的睫毛看上去很軟,輕輕搭在眼上,他沒有完全閉眼,從遲熙的視線看過去隻能隐約看到一點透過睫毛的光暈。
試問能有幾人在和心上人同床共枕表露心迹時,被吻了側臉還依舊坐懷不亂?
哪怕遲熙還沒能得知今朝是否愛自己,哪怕遲熙猜想今朝現在所作所為或許隻是怕自己難過,但當今朝柔軟的唇從他臉上移開時,他還是毫不猶豫地按住了今朝的後頸,偏頭吻上了他的唇。
這一刻,他什麼也沒想,那些“非君子所為”的之乎者也的話都被他抛到了一邊,他隻知道他想吻今朝。
很想很想。
世上萬般情感,唯情愛最不可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