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瑜繼續隔水看天——這天可真像天啊。
“沒發燒啊。”今朝嘀咕道。
今朝的手帶着點讓人舒适的涼意,遲熙的目光落在今朝瞳仁裡,半晌才移開眼,看向綿延到遠處無邊無際的黑暗:“沒事,我們走吧。”
未及出水,一道飛劍破水而來,被今朝一劍打開。
金色的劍被旋轉彈開,飛回岸上立着的人手裡,那人沒有接穩,向後踉跄了幾步才站定。
遲熙隔着層層水波眯起眼,低聲道:“是宋知川。”
秦瑜警惕地将手按在腰間劍柄上:“我們暴露了?”
“應該沒有,”遲熙望着岸邊說,“真暴露了不會隻來這麼幾個人,大概是他們聽見了什麼風聲,來查看情況的。”
秦瑜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宋知川身後隻跟了零星三五人,她松了口氣。
“别放松,”遲熙沒等她一口氣松完,開口提醒道,“我們現在是不知緣由被不知實力的人偷襲了。”
秦瑜秒懂,手又放回了劍上。
半盞茶後,三人站在宋知川對面,警惕地看着他。
遲熙道:“不知閣下是什麼人,我們可曾做過什麼事情得罪了您?”
宋知川臉上挂着笑,拱手道:“得罪幾位了,在下是蒼玄派掌門之子宋知川,昨日聽聞之前解決水患的仙師來了,就想見一面,奈何天色已晚,所以隻好今日來見。我方才見着幾位一時激動,想試試幾位的身手,一時多有得罪,還請見諒。不知幾位怎麼稱呼?”
遲熙眼皮一跳。
宋知川怎麼知道水患是今朝解決的?當時所有人都以為那是遲熙帶人解決的。水鄉村民雖然見過今朝,但也不明白個中内情,聽人說解決水患的是個什麼掌門,大多數就以為今朝是一個路過順手幫了忙的散修了,就算真有誰就認為這水患全然是今朝除的,說出去,大抵也是沒人信的。
而除了當時親眼見過今朝救人和一躍鑽入水中的人,更不會有人覺得那場水患的平息會和旁人有什麼關系。
“原來是少主,失敬。在下夕遲,身邊這兩位是趙今、俞芹。”遲熙心中疑惑也不會表露出來,他抱拳,俨然一副江湖散修的做派,今朝和秦瑜在他身側也抱了抱拳。
秦瑜嘴角抽動,咬牙切齒地傳音遲熙道:“玉琴?你會不會起名?”
遲熙幹咳一聲,裝死不回應。
今朝沉默着,他在想遲熙給自己起的名到底是哪兩個字,莫名其妙地想到了“招金”,他又開始思考自己什麼時候有了招财進寶的能力。
大概是“少主”二字取悅了宋知川,他面上的笑容更大了,他彬彬有禮地伸手道:“幾位貴客難得到我蒼玄派,不知可否賞光,到府上坐一坐?”
宋知川雖稍顯矮胖,卻生得一張秀氣的臉,舉手投足間雖算不上多麼儒雅大方,但也是有些世家公子的涵養在的,和之前幻境裡被雲棧收拾得狼狽不堪的模樣全然不同。
遲熙道:“求之不得。”
正好不知道下一步去哪探查,宋知川就來抛了橄榄枝,當真是瞌睡送枕頭——正是時候。
宋知川在水鄉附近有一處别院,他借口禦劍太過惹眼,讓衆人和他一道坐馬車回府,遲熙十分幹脆地答應了,正好省得解釋為何他和今朝同乘一柄劍。
馬車内十分寬敞奢華,地上鋪着柔軟的絨毯,四周挂着絲綢幔帳,三面有座,旁邊擺着一個香爐,香氣氤氲,桌上還放着一盞茶和幾個茶杯,四人同坐其中也不覺擁擠。不過當然,如果宋知川願意,他完全可以再找一輛馬車過來,蒼玄派的少主總不至于差這麼幾個錢,之所以坐在一起,想來是因為他有話和幾人說罷了。
馬車駕得很平穩,宋知川終于開口:“當年聽聞趙仙師出力平定了水患,就想見一面,奈何一直沒有機緣,今次幾位再次來到蒼玄派,可是有什麼要緊事?”
“并沒有什麼要緊事,結伴修行,路過此地而已。”遲熙笑答,“不過少主是怎麼知道水患平定有他出力呢?外界可不是這樣傳的。”
“那些風言風語聽聽就算,當不得真,”宋知川回答,“我看三位雖然是結伴而行,夕仙師卻是主心骨吧?”
按理說宋知川剛才既然提到了今朝,答話的就該是今朝才對,但今朝隻是在聽到自己名字的時候看了他一會,又移開目光了。
“少主多心了,他們兩個不愛說話,每天癡迷修習,也不太會與人交往,”遲熙道,“所以他們隻管除魔降妖,其他的一向都是我管。”
宋知川若有所思道:“原來如此。”
秦瑜“嗯”了一聲算是回答,今朝則隻是點點頭,俨然一副不通人情世故的模樣。
宋知川又道:“不知夕仙師以為,我蒼玄派怎麼樣?”
“人傑地靈,是個好地方,”遲熙喝了口茶,而後慢悠悠地問,“少主為何這樣問?”
“我以為三位既然上了馬車,就應該知道了。”宋知川說。
“我以為少主隻是因為趙今曾經出手幫忙除水患,所以想宴請我們。”遲熙神色不變,着重念着水患二字。
宋知川面上的微笑斂了,與遲熙對視片刻,忽而笑出了聲:“水患的時候,蒼玄派的人也去了,不過是去的晚了些。”
遲熙也笑說:“蒼玄派是個好地方,隻是地域太大,掌門和少主想顧及所有地方的妖邪災禍怕是不易,我猜少主需要人手。”
今朝安靜地在旁邊裝空氣,心裡卻想,師尊這話說的巧,先說宋子野和宋知川顧及妖邪,又說隻是宋知川一人需要人手,擺明了他們三個既可以投靠宋子野,也可以投靠宋知川,如果宋知川想拉攏他們,這時候就該表态了。
果然,隻聽宋知川道:“夕先生是聰明人,那我也不繞圈子了——您想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