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錯，”遲熙解釋道：“我想先去看看深處的河道，看看那年天霭的水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秦瑜何其聰明，昨天有人說今朝出現在水鄉的時間和天霭水患時間相同，最後天霭水患平息，今朝不知所蹤；今日遲熙就要去看河道，定是懷疑二者有關聯了。

秦瑜說：“你想去看我不攔你，但是你要知道咱們如果鬧得動靜大了，蒼玄派的人找過來，這事可能就沒法善了了。”

遲熙唇邊的淺笑斂了，一改往日的和善，道：“本來也沒想要善了。”

熟悉遲熙的人知道他是個什麼德行，也看習慣了他那張總是挂着笑的模樣，偶爾見他冷臉，第一反應竟是高興的。

畢竟，無論遇到什麼事都不喜形于色實在太不像個人，人間苦楚太多了，若是連喜怒哀樂都不能随心，那豈不是太沒有盼頭了嗎？

秦瑜很久沒見過遲熙任性鮮活的模樣了，如今再見，恍如隔世。

她暴躁了一個早上的心終于平靜下來，她輕而易舉地說服了自己——其實能有今朝陪着遲熙也未嘗不好，至少，他把曾經那個鮮衣怒馬的少年郎找了回來。

今朝劃着槳，向河流更深處漫朔，昔日有過水患作亂的河水，如今映着紅日，依着小樓，還有楊柳低垂，柳枝拂過河面，一派歲月悠長。

船行至開闊水面，房屋被隔在遙遙的兩端，三人各自施上避水訣，隔開水，躍入河中。

在水中下墜的感覺并不好，讓今朝一瞬間想起了被困于穎水之中的時候，他被撕扯着，在暗無天日的水中，寒意刺骨。

可是不至于。

他不至于因為一次受傷就這般擔驚受怕。

以前沒修出靈體的時候它也受過重傷，傷好了，他就把這些事忘了個幹淨，像現在這樣在類似場景下感到不适的情況，是從未有過的。

他想，或許他失去的東西，當真在這裡。

“今朝。”遲熙的聲音穿過層層水幕，喚得他回過神來。

今朝下墜得很快，遲熙翻身下遊，純白的飄帶在水中劃出弧線，接着就和在穎水時一樣，他抓住了今朝的手。

“今朝。”遲熙念着他的名字，遲熙身邊有結界，結界内有空氣，所以聲音很清晰地傳入今朝的耳中。

今朝擡起頭，這片水域有光，有遊魚，兩個交握的手指間，很明亮。

他又看着交握的雙手發起呆來，忽然一股酸痛湧入鼻腔，他未及做出反應，就被裹入了一個幹爽的懷抱。

等到今朝反應過來時，身上的避水訣已經消失了，他剛嗆了一口水，就被遲熙拉入了自己避水訣的結界内。

“怎麼了？”遲熙問。

今朝身上的水打濕了遲熙的衣服，他嗆咳着推開遲熙說：“咳咳咳——無事，走神了。”

遲熙抓着他的手卻沒有松開，他說：“我一會靈力未必會夠，你拉着我。”

今朝果然不推他了，默默地靠回去。

剛剛已經說服了自己的秦瑜在遠處隔水看天——嗯，天很藍，水很清，魚的種類也挺多。

河遠比幾人想象得要深，等他們的腳觸到實地時，周遭已經沒有一點光亮。

遲熙悄悄握緊了今朝的手。

三人掌心托起火焰，照亮了河底。

河底與之前所見過的景象不同，沒有生物，也沒有任何石塊和凹凸不平，地面平整得絕非自然可及。

可偏偏，他們在水下走了很久，既沒有什麼發現，也沒遇到什麼危險，風平浪靜到匪夷所思。

其實也是意料之中的，水患剛過去一年的水底本就不太可能有什麼生物，滄海桑田的變化總還是要多花費些年月的。不過，一年的時間雖不能使這裡改頭換面，卻已經足夠沖沒所有線索了。

他們往這一站，就知道找不到想找的東西了，可遲熙還是不願走，他不甘心，畢竟他們對今朝那五年的了解近乎空白，離了這裡，要是再想尋找今朝過去的真相，又該去何處尋呢？

“我的事情不急，”今朝捏了捏遲熙的手，又一次說道，“先去查蒼玄派的事吧。”

然而遲熙卻随着他的動作僵住了。

遲熙心裡有愧，他覺得自己堂堂一個仙尊觊觎自家劍靈實在不是個東西，可他這般想着，又不願意放手，這世間諸多感情，大抵隻有情愛讓人進退維谷。

他這般糾結着，那隻握着今朝的手也異常敏感，他想隻要今朝稍微有一點想要掙脫的意思，他就立刻放手，可哪料想他先等到的竟是今朝極其自然的小動作。

今朝見他走神，又拉了拉他的手：“師尊？”

遲熙回過神來，“嗯”了一聲。

今朝仔細打量着他——從昨晚開始遲熙就很不在狀态，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哪裡不舒服……

今朝擡起另一隻手覆上遲熙的額頭。

遲熙下意識想要後退，但腳還沒邁出去，就反應過來，立刻停住了。

秦瑜本要說什麼，結果一轉頭就看到這兩個人手拉手在那摸額頭，秦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