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誠實地說:“師尊,時間到了。”
遲熙:“嗯……”
今朝見遲熙半天也沒有動靜,問:“師尊?用我扶你嗎?”
遲熙:“不用。”
最後他還是厚着臉皮在今朝的注視下,從浴桶裡站了起來。
他想着自己都要出來了,今朝畢竟化的人形,好歹會避一避,至少會移開視線,但事實并沒有。
今朝直直地立在桶邊,大大方方地打量着他。
遲熙:“……”
他覺得自己的劍在耍流氓,但他沒有證據。
遲熙腦中是一團漿糊,亂糟糟的好像在想很多事情,實際上什麼想法都沒有冒頭。他一邁出來就踩在了今朝的衣擺上,今朝反應極快,遲熙剛晃了一下,就被扶住了。
但這樣一來,遲熙被今朝包在浴巾中,穩當地站着,勉強能算得體,可是今朝的外衣被踩得滑到了臂彎,中衣和裡衣也被帶下去不少,露出大片裡面的皮膚,竟算是衣衫不整。
遲熙幹咳,他自己攏上浴巾,挪開腳,放開了今朝的衣擺。
“你——”
他話卡在了嗓子裡。
一大片血色映入他的眼簾,今朝銀藍色的裡衣下方是大面積的創面,即便在一點一點愈合,那模樣也是令人心驚。
遲熙大腦一片空白,什麼都忘了,他把着今朝的肩膀,足尖抵着足尖,一步一步後退,一寸一寸緊逼,直到将他抵在牆上。
今朝:“師尊?”
遲熙不睬,他小心翼翼地拉開今朝的裡衣,撕裂的傷和還在外滲的血充斥着他的眼睛,他從醒來到現在一直都聞得到一股濃重的血味,但他還以為是他們兩個在穎水中沾上的血水,并未放在心上,沒想到……
遲熙指尖都顫抖了,“……你怎麼,你怎麼不說呢?”
今朝握住他冰涼的指尖,剛剛泡藥浴時應當還是熱的。
“我說過,靈劍恢複得快。”今朝說。
沒什麼好說的,反正不久就會恢複了。
“這根本不是一回事……”
遲熙不和他廢話,将浴巾随意圍了兩圈,就把今朝攔腰抱起。
今朝雙腳離地的瞬間茫然了一下,他扶住遲熙的脖子,高馬尾掃過遲熙露出的脖頸,然後說:“師尊不是餓了嗎?面好了。”
兩碗熱氣騰騰的面在桌上散發着香味,幾撮蔥綠均勻地點在上面,一看就讓人食欲大開。
但遲熙現在哪還有吃面的心思,他聽見這話隻想錘今朝,但看見他脖子以下、露出的地方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時,他又隻剩下心疼了。
他把今朝放在榻上,他以前自己出門必然是帶藥的,但是和今朝出門往往什麼都不帶,乾坤袖裡唯一的一樣東西還是出門前今朝塞給他的傳音符,若是沒了靈力,靠着這個也能聯系。
他把手伸進今朝的乾坤袖,果然摸出了一堆藥材,可他翻了兩遍都沒看到一個靈劍能用的藥——都是今朝給他準備的。
今朝:“師尊——”
“你閉嘴。”遲熙毫不猶豫地打斷他,把他壓到床上,誰知道這個家夥又會語出驚人地說出什麼氣死人的話來?
今朝不反抗,遲熙三下五除二就順利脫下了他的衣服。
障眼法失效了,血污的衣服落了一地。
遲熙看着他身上的傷,心都揪到了一起,那哪裡是受傷啊,那是被連肉帶皮撕扯下去的啊!怎麼能忍到現在都不吭聲?自己剛醒之時還靠在他身上,他都不疼的嗎?
沒有藥,遲熙也不可能眼睜睜地看着等今朝自己愈合,他兩指快速地畫了一個符,向今朝唇間探去。
今朝避開了。
“師尊,你的靈力才回來五成,不要給我,我自己恢複也很快的。”今朝說,“明早我就能恢複得差不多了。”
靈劍受傷其實并沒有什麼大礙,隻是看着嚴重罷了,靈劍的人形僅僅是一種形态,之所以會受傷也隻是因為靈氣有損,隻要靈氣恢複,他身上的傷自然也就恢複了。
遲熙放下手,他知道這個道理,但是他早就沒法隻把今朝當作一把劍了。
從今朝回來的那一天開始,他想的隻是自己再也不是孤身一人。
但人都是貪心的,不知道從哪個時刻起,他開始貪戀今朝無休無止的縱容,今朝溫暖舒适的懷抱,他開始理所當然地恃寵而驕,開始有小脾氣和小情緒。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把今朝當成了什麼,但是,絕對不僅僅是靈劍。
可他到底什麼都做不了,他将自己靈力燃給今朝,甚至未必有今朝自愈來得快,還要讓他多受些皮肉苦。
遲熙落寞地站直身體,突然上身一陣寒涼,他低下頭,浴巾早在不知道什麼時候滑了下去,松松垮垮地挂在腰間。
所以,他剛剛就是這個樣子一直壓在今朝身上的嗎?!
遲熙有點想去世。
“……浴巾掉了,你為什麼不提醒我?”遲熙轉身拉好浴巾,問今朝。
今朝坐起來,眼神一點不避讓地在遲熙未及拉攏掩蓋的肌膚上看着,他無辜地說:“師尊不是要我閉嘴的嗎?”
遲熙:“……”
“師尊,面要坨了。”今朝說。
遲熙放棄了這個被無故連坐的浴巾,破罐子破摔地扯下它,又胡亂從今朝袖子中拽出一件幹淨的衣服套上,郁沉沉地坐到桌邊往嘴裡扒面。
他吃了兩口又停下來,看了眼另一碗面,道:“你也來吃。”
今朝:“哦。”
草草吃完了面,今朝也換了件衣服,他想将兩人換下的衣服洗了,卻被遲熙嚴詞制止,并脅迫他立刻休息——
遲熙說:“我要睡了,你來陪我。”
今朝:“哦。”
今朝爬上床,自覺地靠内側躺下,和在風不渡一樣。
可今天晚上,遲熙卻無論如何也睡不着,他對着客棧木質的天花闆,腦中思緒萬千。
他到底把今朝當成什麼?靈劍?徒弟?還是……别的什麼?
聰慧過人的第一門派掌門仙尊遇到了一直以來最大的難題,他睡不着,心裡還記挂着今朝,他百無聊賴,面朝天花闆開始思索他和今朝的相處方式。
所以他們的關系,是什麼呢?